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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泥砚:零落成泥诗意浓

2018年01月29日 15:56 | 作者:​萧淑贞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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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泥砚创于汉,兴于唐而盛于宋,迄今已逾2000余年,与后起之端砚、歙砚、洮砚并称中国四大名砚。它的前身是古代的陶砚,古人可能受秦汉间砖、瓦当的启示,结合陶砚再精工制作,逐步升华为澄泥砚。澄泥砚是唯一以人工澄炼之泥烧制而成的陶砚,也是唯一不以产地命名的砚台。

澄泥砚

澄泥砚

由于工序繁多,在中国四大名砚中,澄泥砚相对其他三者更难制作,因此更为难得。今日所见古澄泥砚极为稀少,上品更是难求,就是制作工艺繁复产量甚低所致。

盛唐时期,绛州作为通往首都长安的重要水旱码头,各路官宦商贾、文人墨客、能工巧匠云集,绛州先民继承秦砖汉瓦的澄泥工艺,改进陶砚的制作技法,使澄泥砚的生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历史高峰,唐代著名书法家柳公权在《论砚》中说,“蓄砚以青州为第一,绛州次之。”

澄泥砚以沉淀的汾河渍泥为原料烧炼而成,需经过取土制浆、滤泥、澄泥、制坯、晾坯、磨制、雕刻、烧制、蜡煮、抛光等几十道工序。宋翰林学士苏易简所著《文房四谱》中记:“作澄泥砚法,以墐泥令入于水中,挼之,贮于瓮器内,然后别一瓮贮清水,以夹布囊盛其泥而摆之。俟其至细,去清水,令其干,入黄丹团和溲如面,作一模如造茶者,以物击之,令其坚,以竹刀刻作砚之状,大小随意,微荫干,然后以利刀手刻削如法……厚以稻糠并黄牛粪搅之,而烧一伏时,然后入墨蜡贮米醋而蒸之五七度,含津益墨,亦足不亚于石者。”取河床下的泥,淘洗后,用绢袋盛之,口系绳再抛入河中,继续受水冲洗。如此两三年之后,绢袋中的泥越来越细,以过滤的细泥为材料,令其阴干,使其坚,以竹刀刻成砚状,以刀刻削出图案,再用黑蜡、米醋相掺蒸多次。如此繁复的工序,使砚台坚如铁石。

这样烧制出的澄泥砚“细腻坚实,形色俱丽,滋润胜水可与石质佳砚相比肩”。质坚莹润,呵气生津,抚似童肤,纹理纷呈,色泽素雅;贮水不涸,历寒不冰;叩之有金石之声,锵锵悦耳;用则腻而不滑,发墨而不损毫。

澄泥砚得益于汾河的恩赐。汾河上游多峡谷,水流湍急,到了新绛段,折而向西,河道宽阔,流速减缓,富含多种金属矿物质的泥沙沉积成床,得天独厚的澄泥资源为澄泥砚“窑变”出朱砂红、鳝鱼黄、蟹壳青、豆沙绿、檀香紫、墨玉黑、斑鸠灰等自然色彩,历代帝王将相名流大雅入斋收藏者甚众。

澄泥砚之所以呈现不同的颜色,是因为烧制时的温度不同所致。清代《砚小史》云:澄泥之最上者为鳝鱼黄,黄质黑章名鳝鱼,黄者色若鳝鱼之背,又称鳝肚黄,较细腻发墨,用一匙之水,经旬不涸,一窿之墨,盛暑不干。其次是绿砂,又叫茶叶末,蟹壳青较硬。又次为玫瑰紫,日本人呼之“虾头红”。

澄泥砚风韵典雅,窑变奇幻,雅俗共赏,历代文人学士奉为案上珍品,苏东坡、米芾、朱元璋均有所钟,著文记之。清乾隆皇帝在磨试了内务府收藏的澄泥砚后,亲感其妙,赞誉“抚如石,呵生津”。乾隆皇帝在1775年曾命绛州知府在汾河取泥,打包运到北京,再命苏杭工匠烧制“绛州澄泥砚”,历时十年之久。时至今日,故宫库房还保存有完整的汾河之泥。

从唐宋至明清,绛州澄泥砚浩繁不可穷,品类充栋,辉煌千年,从中唐起,历代皆为贡品。由于澄泥砚制作工艺繁复,其制作工艺曾于明末清初近乎失传。明代末期,随着铜砚、瓷砚、漆砂砚、木砚等的出现,澄泥砚在行业竞争中明显处于下风。在乾隆皇帝时,绛州澄泥砚已经濒临失传,很难从绛州本地找到一个传承的匠人了,只有“绛州人善制澄泥砚”群体传承的记载。

直到1986年,蔺永茂与其子蔺涛成立山西省新绛县绛州澄泥砚研制所,多方搜集资料、精心钻研,摸索近十年,历经上千次的实验,从设计图纸、配方配料、雕塑雕刻到窑炉设计、烧制,每一道工序都亲自动手,终于掌握了各道工序的技术要领,使这一文献传说中的国宝得以复苏,古砚鉴定家评价蔺涛的作品“比起古代澄泥砚毫不逊色”。

如今澄泥砚的制作已不完全遵循古法。将采掘来的河泥放在一个绢制的箩中过滤,滤出极细的澄泥,经过过滤、揉泥、制坯、阴房晾干、雕刻、砂磨、入窑烧制、出窑、水磨等。一方砚台从选泥到制成,至少需要近两年的时间。一般一年烧10~12次,每窑的装窑量在180~300块之间。成品率受季节、风力、窑温、窑变等偶然因素的影响,一窑的成品率在30%~40%之间。

作为泥土的雕塑艺术,制砚技艺集诗、书、画、篆、艺、烧于一身,澄泥砚吸取了现代雕塑的手段和技巧,造型设计侧重砚外功夫,再通过刀法,发挥文史绘画、雕塑特长,将美术家的设计灵感与工艺师的精到技艺融合,创造出具有收藏价值的珍品。

一块砚,一首诗,一支歌,一篇优美的散文。

同绛笔一样,澄泥砚父子两代同样折射着传统与现代、手工业与现代工业的矛盾与挣扎、传承与突破。

一代和一代人想法不一样,儿子想要做大,年纪大的人相对比较保守。我坚持少而精,在社会上留存下去就可以了。年产100块可以很精致,1000块就不能保证了。当你把销售额、增长率当作目标的时候,需要更多地考虑是否会影响产品质量。不能说不注重质量,但更注重数量和规模。过去我收入20万元就很满足了,现在收入高多了,但花费也多了。在我手里的时候,产量不大,但积累还高;现在产量大了,客人多了,积累却少了。过去晋商能形成一个派别,就胜在逐渐积累。有些图案简单的可以用机器代替,镂空的就不行。手工艺品比如景泰蓝就是手工的,不能用机器,烫画再发展也是靠手工。有些东西可以部分代替,但不能全部代替。以前炼泥全是手工、脚踩的,现在用机器代替了,机器炼泥还比手工炼得好多了,密度大,还没有气泡,也是个必然的趋势。辅助的、局部的部分可以用机器,既省工还能提高质量,雕刻的部分全是人工,带着感情,味道就不一样,一放音乐,感情就上来了,情绪不好时,一般不写字,不画画,艺术是有共性的。外国人喜欢手工劳动的东西,就是因为人主观的修养、情感都自然而然地流露、抒发到作品中了,几百年、几千年后,看起来依然亲切,机器生产的就不行。再比如木雕,平面工作,机器没有问题,但透雕就代替不了。机器仅仅只是把事情干了,如同机器人代替不了“人”一样,手工艺品也不能被取代,只是部分代替了,手工艺品也消灭不了。

蔺永茂老人对于手工业在现代社会的价值深信不疑。

目前,绛州澄泥砚已发展到16个大系列,年产量达到5000方。作为新绛县文化创意产业的重点工程,澄泥砚文化产业园现已建成开放,这是一个集科研、生产、贸易于一体,有规模、有档次的文化产业示范基地和国家级“非遗”保护示范基地。从制作、品牌建设和营销等多个方面,当代人已经走出传统手工业的被动与盲目,成功摸索出了传统手工业与现代相结合的道路,复苏的绛州澄泥砚以此为契机,绽放出更加炫目的光彩。

“零落成泥诗意浓”,大地并不只供树艺五谷,也是滋养艺术尤其是手工艺术的温床。澄泥砚终究还是出自泥土,即使走到世界再远的地方,它的根系仍然深深地扎在这片土地里,这也是对于农耕文明强大生命力的另一种礼赞和诠释。

如果在时间上推算,这些手工艺术品的复苏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同时发生,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其中生机勃勃的一部分。

大树的生机苏醒,枝叶也抖擞精神准备迎接一次舒展蓬勃的绽放。

(本文选自商务印书馆出版《走绛州》,作者萧淑贞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编辑:杨岚

关键词:澄泥砚 零落成泥诗意浓 陶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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