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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召政委员:在历史文化中寻找精神家园

2018年03月14日 09:50 | 作者:毛丽萍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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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文化中寻找精神家园
——访全国政协委员、湖北省文联主席熊召政
人民政协报记者 毛丽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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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熊召政到新疆考察丝绸之路沿线相关历史情况。图为熊召政(左一)在拜城县克孜尔镇参观研究克孜尔石窟。

马克思曾说过:“历史就是我们的一切。”中华民族走过了一条不寻常的道路,铸就了灿烂的上下五千年中华文明。历史是文化,也是经历;是精神的启蒙,也是灵魂的家园。对国家来说以史为鉴,可以兴邦;对个人来讲,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存修为,知担当。为何古人说:“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隔断历史,就如同切断未来。

今天,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四个自信”,归根结底是要坚定文化自信。文化自信的底气从何而来,先人们为我们构建了一个庞大的体系,那里有我们先祖创造的精神高地,指引今天的我们继续坚韧前行。文化也是历史的一部分,了解历史,尊重历史,敬畏历史,才能找到我们未来的去路和精神的家园。

3月7日上午,在文艺界26组,熊召政发言后引发了全场委员的发言高潮,后面每位委员发言前都会提一下熊召政的话。成龙委员说熊老师的发言让我们学到了很多知识。

改革推动历史也根植于历史

我感觉张居正当时改革发动的契机和面临的问题,对今天的改革有很多借鉴意义。

记者:刚才文艺界的宗庸卓玛主动来加您微信,还说希望您多发言,非常喜欢听您的发言。能让大家也听听您是怎么说的吗?

熊召政:我主要是从历史经验谈了一点我对修宪的意见和看法。监察制度在中国历史上是有鉴可循的,尤其是明朝建立的庞大反腐队伍和监察制度,其地位还很特殊,六科管六部。因此从党的反腐到国家反腐,是有利于国家长治久安的,非常之时采取必要的制度设计安排也是符合国情需要的。

记者:您是上届的全国人大代表,本届的全国政协委员,今年很多新老委员通过您的发言熟悉您,同样是参政议政,您怎么看这两种职务的转变?

熊召政:组织上肯定我参政能力强,鼓励我代表湖北团多发声,多年来我也一直持续关注文化建设问题,比如我讲什么样的文化才是我们的血脉,讲正统和道统的关系,讲从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到经济搭台文化唱戏的历史变革等等。这次组织安排我来政协,我想也是希望我在文艺界起到正能量的作用。

记者:这个影响力的自信来自哪里?

熊召政:来自我的笔。尤其是《张居正》的写作,让我知道一个作家的笔有多重。毛泽东当年给丁玲写过一首《临江仙给丁玲同志》的诗中有一句:“纤笔一支谁与似?三千毛瑟精兵。”我刚读到这句话时觉得只是个形容和比喻,后来在我写张居正的过程中,才强烈感觉到这句话的真意。一个作家对社会的责任和使命,正是通过他的作品来完成的。开始写《张居正》的时候我并没有在这个高度上准备好,我是写着写着就感觉到它的难度,这个难度就在于我心中那个高地。

记者:很多人都是通过这部获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历史小说认识了您,能谈谈为什么要写《张居正》?

熊召政:1992年春天,邓小平南方讲话时,《人民日报》转载了一篇《东风吹来满眼春》的文章,紧接着又有一条新闻就是某军方领导的一句话:军队愿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我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非常重。我敏感地思考,难道现在的改革阻力这么大吗?我与朋友在深圳的咖啡厅里聊,他说改革遇到了瓶颈,保守和改革之间在较量。历史改革中商鞅失败了,王安石失败了,光绪也失败了,唯独就是一个张居正在他生前是成功的,你可以研究一下。后来我就看了很多有关张居正改革的书籍,我感觉张居正当时改革发动的契机和面临的问题,对今天的改革有很多借鉴意义:第一,改革都从经济领域着手;第二,改革的发动机是反腐,先吏治后改革;第三,改革不动摇国本,维持建国以来的政治体制。这几点与今天改革惊人的相似之处让我决定写这个人。

尊重历史才能获得不竭动力

我想在我有限的写作年华中尽量把他们真实地再现给当今的人民,让大家理解历史。我想更负责任地把民族的精神表现出来。

记者:您前面提到在写作《张居正》时,谈到您心中的那个高地是什么?

熊召政:我想做的是如何在关照大历史中,把主人翁活动的中华民族这个大舞台,更加丰富多彩地展现出来,这是我的高地之一。第二,这个舞台是今天的人们能看得懂的,也能感受到这个舞台的真实性,而不是胡编滥造。第三,这个舞台对今天的领导者有什么启示。当我立下这样一个高度之后,我才发觉自己笔力不逮。

记者:现在很多文艺创作喜欢写稗官野史、戏说穿越来博眼球、赚市场,您为什么非要给自己立这么一个高度,并坚持从正面来写历史人物?

熊召政:我在动笔写《张居正》时,我的朋友说,你写这么一个冷僻的人物,注定失败。学习研究历史需要很大量的阅读,要找到真正的历史脉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很多人避重就轻,找一些浮光掠影的历史小情趣的故事戏说穿越,当然也不是说这种形式完全不好。但是我认为我笔下的司马迁、张骞、张居正、完颜阿骨打,他们都是我们民族的先贤和脊梁,对他们我们要抱有足够的敬畏和尊重。所以我想在我有限的写作年华中尽量把他们真实地再现给当今的人民,让大家理解历史。我想更负责任地把民族的精神表现出来。

记者:您刚才提到研究历史是需要付出很大努力的,那从1992年到1997年正式动笔写《张居正》,这五年您在做什么?

熊召政:一个历史小说家,首先要乐意接受这种付出和挑战,否则他的小说只能是戏说或是不负责的臆想。从1992年开始,我准备了一年的案头工作,结果一年过去了,我连“门”都没进去。了解了张居正这个人,还要了解明朝,甚至宋、元几个朝代的政治形态,太多的东西都要弄清楚,否则哪怕某一句对话就会写得不自信,读者就会觉得不真实。出于对历史的敬畏,我一次次推迟了动笔的时间。这一推迟就是五年,我研究了大量的史记典籍,当我自认为已经吃透,可以动笔的时候,心中还没有最后的把握。我要找一个历史学界的大家对话,我要知道我是真正的自信,还是狂妄自大。

记者:对话的结果怎么样?

熊召政:当时我找到一位著名历史学家。对话两三个问题之后,他问:“你是谁的研究生?”我说:“我自学的”。“真的吗?”“真的。”之后,他提到的每一个历史典籍,我对答如流。有些我谈及的东西,他还问我这个史料在哪里发现的。这时,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在历史中寻找精神家园

杭州西湖把岳飞的墓放那里后,有人讲谁还敢在西湖安葬?但是后来南宋的张苍水葬进去了,晚清的秋瑾也葬了进去,为什么呢?江山代有英雄出。

记者:写历史小说既要有史学家的担当,也要有文学家的功底,您是如何做到两者结合的?

熊召政:我写完《张居正》第一卷后,将书稿分别交给一个下岗工人、大学教授和公务员三人看。第一个还给我书稿的是下岗工人,他说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看不懂。大学教授说你这篇理论性的文章用文学的形式表现很好。公务员说您的人物写得还不错,但是要耐着性子往下读。我发现我过于注重历史的学术性,而忽视了小说的文学性。我果断从出版社收回书稿,拿到父亲的坟前烧掉了,我要重新写。当第二个《第一卷》写完又交给他们看后,工人问我,张居正下面这个事会怎么弄啊?公务员说写得真好。大学教授说晚上做梦都想着里面的情景。这时我才自信地与出版社说,我要写一卷出版一卷。

记者:您说您自小崇拜英雄,您笔下的张居正是您心目中的英雄吗?

熊召政:我小时候给自己取过一个绰号叫“雄狮”。幼时我就立志要当一名文学家,但是同学们嘲笑我,我为了勉励自己而取的。杭州西湖把岳飞的墓放那里后,有人讲谁还敢在西湖安葬?但是后来南宋的张苍水葬进去了,晚清的秋瑾也葬了进去,为什么呢?江山代有英雄出。

张居正是一位推动历史发展的成功改革家,他之所以能够成功,还与他意志中善于忍耐的品格有关。按照清流知识分子的一贯作风,如果自己的建议没有采用,就会辞官走人。但张居正不是这样,他继续忍受寂寞,在次辅的位子上坐冷板凳,等待机会。这种品质为当今我们知识分子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我从喧嚣的商界回到我的书斋,并且是发自内心地坐冷板凳,也是因为这个简单的信念和影响,让我在度过了十年无数个不眠之夜之后,得到了文学界的承认。

记者:您参过军,下过乡,你最早发表并获奖的《献给祖国的歌》等抒情诗,也表达了您对国家和民族的热爱。为什么后来又转到写历史小说呢?

熊召政:我是诗人出身,但年轻时我喜欢历史,诗和史结合起来就是史诗,唯其历史小说才接近史诗。诗不能最终表达我的思考,表达我对这个民族的关注以及忧患和情怀。

在民族精神中寻找文化自信

除了文化的自信外,我们还要有文化自觉,自觉捍卫我们的历史,文化自觉没做好,文化自信也建立不起来。

记者:《张居正》之后,您又耗时12年创作多卷本历史小说《大金王朝》,您为何如此钟情历史题材小说的创作?

熊召政:创作这部小说源于我去阿城,看过完颜阿骨打的墓后,又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了岳飞的故乡汤阴县。这两个对立的人,他们都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重要人物,如果我们承认岳飞是我们的民族英雄,那就意味着不承认金国是我们的兄弟和土地,这样一来这个历史就拧住了。带着这个问题,我开始中国民族融合史研究。

古人《二十四史》中,有五部是少数民族统治中国的历史,分别是魏、辽、金、元、清。古人都认他们是正统的一员,中华民族本就是一个多民族共同的称呼。为什么今天我们还有人认为他们是异族入侵呢?当被历史典籍带入这段历史中时,又一个谜团呈现出来,为何当时已经处于世界巅峰上的宋朝文明最终被六万兵马的大金顷刻覆灭,这不是一个野蛮少数民族战胜汉民族的简单表现,而是一个草根的健康且奋发向上的政治集团打败了腐朽的没落的醉生梦死的统治集团。

记者:古人说:“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您如何理解?

熊召政:兴国必先兴经济,灭国必先灭文化,文化就是历史的一部分。如果我们每个人不对自己的历史足够地尊重和敬畏,我们就没有自己的文化胎记,我们就没有长久自信的来路;如果今天的我们还浑浑噩噩,对自己国家民族的历史没有热爱,我们怎么能确定自己中华民族的身份,怎么能确定我们是一个优秀伟大的民族;如果我们对自己的列祖列宗缺乏必要的了解,对中华民族一路走来的艰难缺乏必要的认识,我们又怎么能知道我们这个民族还能走多远。

记者:您认为如何在我们的历史中寻找文化自信呢?

熊召政:中华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鸦片战争以来反帝反封建的斗争文化、中国共产党成立近百年的革命文化、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阶段的建设文化、第二个阶段的改革文化,这五个文化支撑了我们的文化自信。除了文化的自信外,我们还要有文化自觉,自觉捍卫我们的历史,文化自觉没做好,文化自信也建立不起来。



编辑:李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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