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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煎饼的双城记

2018年03月21日 08:35 |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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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友良家的店员正在制作煎饼

23年来,山东汉子黄友良在上海的身份始终是“卖煎饼的”。这些年,他雇了员工,给沂蒙煎饼里加芝士和培根,顾客从街坊阿嬷渐渐变成走路生风的白领。可他的店面依旧在菜场巷道间不起眼的夹缝中迁徙。

他喜欢这座城市,却从不敢将它视作归宿。黄友良刚来上海时,内环高架还孤零零地杵在空中;静安寺附近遍布低矮老楼,野猫耗子在巷道里肆无忌惮地追逐。他曾经落脚的野草疯长的大院,如今建起摩天大楼。

黄友良比很多“上海人”更熟悉这座城市。如今寸土寸金的静安寺周边,他的店铺被精致的红砖洋房和挂着英文招牌的乳白色酒吧包围。十几平方米的煎饼店是另一个世界:他像23年前一样,把一勺面糊浇在滚烫的铁板上。用木勺刮匀后,这摊面滋滋作响,冒出白烟,半分钟就变成一张煎饼。摊匀一枚鸡蛋需要10秒,铲碎一块薄脆则只需1秒。这些动作每天在店里重复1000次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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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友良煎饼铺的煎饼

时间在这里流淌得缓慢。柜台上贴着硕大的红底黑字,“欢迎您到俺家来用餐”。墙两边糊满了老旧海报,上面是他的家乡——沂蒙山区一座名叫“油篓”的村庄。

这座小山村被黄友良夸作“中华煎饼第一村”。没出年关的村子里,街道几无人烟。空荡荡的楼房下,鼻涕糊了一脸的3岁孩子摔倒在马路上。3位老人颤抖地抬着一箱水果,在公寓楼的阴影下慢慢地走。1400多口人的油篓村享有盛名的唯一原因,是村里近千名劳力,几乎散落在全国各地,用手摊煎饼换来家里的吃穿用度。

黄友良家是村庄第一户走出去的家庭。23年前,当这户人家背着铺盖、筷子和辣椒面登上开往上海的绿皮车时,油篓村和成千上万个村子一样,开始寻找与城市融合共生的办法。

那时的黄家人没有想到,自己身处上海和油篓的夹缝间,转眼便是20多年。

流离虽苦,却能赚到真金白银

1996年,黄友良一家刚来上海,借住在远房亲戚的棚屋里。一家人打着地铺,睁开眼就能瞅见敞开的石棉瓦,谁也睡不着。

当年年初,黄友良的父亲黄守军承包的农用车出了事故,对方一死多伤,欠下一大笔赔偿。试图东山再起的他去种红薯,地窖挖到一半就塌了,又砸死一人。黄守军跑遍全村都借不到还债用的十几万元。

当时的油篓村,每个人只能匀到三四分地。种地谋生的村民家常年没油吃,因为地里种了榨油的花生,主粮就不够用。有亲戚心疼黄家,刚送来一只羊,立刻被闻风而来的追债者牵走了。

来到上海,全家就图两件事:活下来和还债。14岁的黄友良每天凌晨三四点起床,蹬40多分钟的三轮车,驮着比他还沉的黑煤炉,五点半赶到菜市场开摊。

姐姐黄友娥记得,有一年她重感冒,咳嗽了一宿,第二天出早摊时又遇暴风,连人带车被掀翻在坡路上。不过她没觉得疼,只心疼一地的鸡蛋、面粉。

一家人拼命赶早出摊,除了早市人多,更因为城管9点上街巡逻。那是少年时的黄友良第一次对大城市产生窒息般的恐慌感。母亲曾被城管逮住,要没收全部炊具,怎么求也没用。稚气未脱的黄友良去求饶,城管心疼孩子,才放他们一马。

后来流动摊抓得严,黄家人租了600元一月的固定摊位。刚换地方时,黄友娥摊煎饼的手不停地抖,就怕销路不好,回不了本儿。

在上海的头两年,黄友良家只能吃粗粮饼子和咸菜,摊煎饼剩的面糊都算是“好东西”。同样沪漂的邻居看见了,觉得这户人寒酸,笑话他们。黄家从此锁门吃饭。

直到2000年,他们还清了债。父亲撕掉最后一张欠条后,去银行办了张存折。黄友良记得父亲握着红本本老泪纵横,“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这玩意儿。”

编辑:周佳佳

关键词:一张煎饼 双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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