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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念增委员:医改的重点需关注农村

2018年07月18日 09:37 | 作者:郝雪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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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真正解决基层医疗卫生存在的问题,工作的重点应放到农村去,这样才接地气,只有8亿农民的看病问题就地解决了,“看病难、看病贵”才能基本解决。———邢念增人物简介: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泌尿外科主任邢念增教授,擅长泌尿系肿瘤的诊治及泌尿微创手术。

被称为“岱宗之亚”的蒙山,风光奇峻瑰丽,在蒙山脚下,古属琅琊阳都的沂南县被誉为“英贤辈出,烟水之胜,轶于江南”的红色革命圣地,也是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泌尿外科主任邢念增教授魂萦梦绕的故乡。

“读书期间,每每回到家乡,清晨还未起床,家中院子里已聚满了乡亲,和父亲拉着家常,和母亲唠着闲话,爸爸进来催我起床,说大家都等着你给看病呢,快起来吧。”邢念增用他温和又略带乡音的声音讲述着,阳光透过小径旁如盖的林荫映着他内敛文雅的笑容。

筷子的尺寸和石头的重量

健康周刊:您曾给一位服过刑的人做过手术,从他的腹内取出过一根折成两半的20多厘米长的筷子,也曾从一位患者体内取出一块世界上最重的肾结石,而这个长度和重量不只说明一种病症,更测量着一名医者的大爱仁心。

邢念增:说起筷子,确实还颇有一段故事。有一年我放假在家,一位病人找到我父亲,希望我能给他治病,由于第二天就要返校,我有些犹豫,但在父亲的指令下只得接收了这名患者。

经过询问得知,这名患者被当地医院诊断为肝癌,经过认真研究病情,我非常肯定是肝脏脓肿,患者同意接受我的手术治疗。在镇医院的手术室,我打开患者腹腔用手探查,突然发现患者的食指肠部位有一段硬硬的东西。当时患者采用的是硬膜外麻醉,病人是清醒的。我就问病人:“你吞吃过什么东西吗?”病人只是回答自己是个好人,就是不谈吞过什么东西。若病人不告诉事情,则手术无法进行。为了获得实情,我用半威胁的口气说:“你若不告诉我实际情况,我就将腹腔关上,你的病就没法治了。”最后,患者带着哭腔说“医生,我实话实说,你还是救救我吧。”

原来,多年前他曾在监狱里服过刑,期间感觉前途渺茫,想着自杀,在吃饭时偷着将一根筷子一折两半吞了下去。这样就好解释了,筷子被吞下后,通过胃,进入十二指肠,然后在十二指肠降部卡住,之后刺破十二指肠,引起感染,最后导致肝脏脓肿。患者说明情况后,我想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现在躺在我的病床上就是我的患者,我就有义务救治他。病情明确了,手术思路也就清楚了。我们将肠子里的筷子取出,又把肝脏脓肿作了处理,病人术后很快康复。

至于那块450克重的石头,也有一段故事。有一天,接诊了一位发高烧的患者。经检查,我怀疑是肾结石。让病人去做B超,B超医生讲,什么也没看见。嘱病人去拍X片,拍出来后发现片子上有一大片不透光的影子。放射科医生认为片子被污染了,又拍了一次还是那样。于是把我叫了去,我看后断定不是片子污染,而是由于结石太巨大,大家没有认识到。其实这个病人左侧由于输尿管结石导致尿路梗阻,上面积脓,左肾功能丧失。病人的肾脏功能就是靠右边含有巨大结石肾脏维持着。经过反复论证后,我们给他实施了左肾切除,右肾刨开取石的手术。手术圆满完成,从右侧肾脏取出一块巨大结石。称了一下重量为450克。直至目前为止,文献上也没有报道如此大的肾结石。开学回北京后,我去拜见我的导师郭应禄院士,汇报了这个病例,并向老师展示了这个结石。老师也感到惊奇,随即让我将这块结石放到北京泌尿外科博物馆里收藏。20多年来,已有无数国内外泌尿外科专家在博物馆里见到这颗巨石,大家都不禁感叹。

堂哥的“家庭诊所”

健康周刊:您曾随《走遍全国前列(县)腺》公益活动赴全国各地义诊,免费为当地贫困患者实施手术;日常工作之余,常奔赴偏远山区,帮扶基层医院,培训当地医生;您似乎特别热衷于公益,尤其关注基层、关注贫困患者?

邢念增:记得小时候,我祖母就经常告诫我,做人要善良,多行好事。这也代表着我来自一个普通家庭对我的要求和教诲。我常想,学医当了医生,就得为百姓看病,能为老百姓干点实事是一位医生的职责。我有位堂哥,他对我影响也很大。我读书期间,堂哥经常背着药箱从东村到西村,无论寒冬酷暑或夜半清晨,只要有人生病,风里雨里他都骑着自行车前往患者家中诊治。那时,乡间公路上经常出现堂哥出诊的身影。

堂哥在当地县卫校毕业,是中专学历,可他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等都一样拿手,相当于一个全科医生。他甚至没有固定的行医场所,老百姓有了病,他随请随到。他对整个村子里的老百姓身体状况了然于胸,不论是老人、小孩儿、妇女,谁的身体状况如何,谁是什么病症,上次得病怎么治疗的,他都一清二楚。这就相当于在他心中有个健康档案,当村子里的百姓来找他时,询问两句他便能在心中制订治疗方案,常常药到病除。老百姓非常信任他,认为找他看病既方便又实惠,有点不舒服就去找他。

堂哥在当地人心中是一位受尊重的“健康保护人”,他快乐地骑着自行车,精心打理着每一位乡亲的身体健康,他自己也很有成就感,经常与我交流行医体会与快乐。但由于因为政策变化,堂哥不能自由行医了,被要求到离家五六公里远的村子里工作。堂哥说,上级要求对村医要集中规范管理。远近几个村子的医生都被整合到一起,形成了一个更有规模、环境更好、设备更齐全而又先进的卫生所。

凡事有利也有弊,行医环境的标准化、医疗设施的完善化提高了医疗服务水平,同时也导致村民看病的不方便。堂哥在时,只要有头疼脑热,走几步路就会得到堂哥的治疗和预防指导,现在却要到五六公里外的卫生所才能瞧上病。有村民嫌麻烦,小病不出门,挺着不看,日积月累熬成了大病,有了大病镇里看不了,就到县城或是市区、省城甚至到大城市的三甲医院,这也是几十年来基层民众所走过的就医之路。

岁月更迭,几十年弹指一挥即过,纵观我国几十年的医改,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让广大老百姓享受改革开放的成果,享受因经济繁荣、医学发展所带来的先进医疗技术,是完全正确的。但回望那个时代的“堂哥们”,他们或许没有学过更高深的医学理论知识,他们也没有更齐全的医疗设备,更无标准化的医疗操作环境,但不可否认,那个时代的“堂哥们”对百姓日常病症的精准把脉,对维护基层百姓健康起到的重大作用。

回乡偶诊变为经常义诊

健康周刊:您在上学期间曾多次为乡亲义诊,为有需求的人做手术,乡亲们对您的医术口口相传,甚至有的人病了也不去医院,专门等你放假回家,您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邢念增: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我在北京医科大学读博士研究生期间,因为自己学医,只要假期一回家,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全村的人甚至其他村里的人都会来,我每天都不是睡醒的,都是被父亲叫醒的。

那时,乡亲们看病要走很远的路去镇上,非常不便,他们便盼望我回家。对于乡亲,我不只是泌尿外科医生,内科、妇科、儿科、老年病都来找我诊治,乡亲们传得也很神,说“只要找到邢念增给开点药,吃了药病就好”,有些人专门等我放假回来看病,因了解乡亲们的状况,我也尽可能多地利用假期回家为乡亲们义诊。

有位同村的姐姐得了甲亢,脖子粗粗的,影响美观,身体消瘦,脖子很粗,吃药不见效果,城里做手术费用很高,负担不起,专等我回来给她治疗。我就在我们的镇医院里给她实施了甲亢手术,效果很好,现已经20多年,姐姐的病一直没有复发。

还有离我家十几里地村子里的女同志,得了子宫肌瘤,要我给她做手术,可是我马上开学了,要回学校,她就一直等到第二个假期回来。本来妇科不属于我的诊疗范围,但那时国家政策没有规定限制,所以,什么科的病我都要治疗。

其实,那时的镇医院一般的小手术都能做,如阑尾炎、疝气等,虽然那时的医疗器械和消毒设备没有现在先进,但确实能将一些小病在基层解决。当前,基层医院由于达不到国家规定的标准很多能实施的手术也被叫停,导致医院人才流失,民众越来越不信任,当地民众生病后首先想到的是市里的省里的甚至北京上海的医院,不管大病小病纷纷跑到大医院,直接造成看病成本上升,就医问诊难度增大。

因此,我认为,医改的重心应关注农村,只有把乡、县医院建设好,因为乡、县医院离老百姓最近。乡、县医疗服务队伍的服务能力提升上来,让百姓看病便利,使小病得到及时治疗,使大病得到有效遏制和预防,使百姓不因病背井离乡远走大城市,在家门口就能看好病,同时又能为国家节省大笔医保费用,这才是医改的最终目的,要取消对县级及基层医疗机构的不必要限制,使其能够健康发展。

我国自1978年医改以来,已历经40年,国家投入了大量的物力和财力,尤其是基础设施建设的改善使医疗场所环境大幅改观,即便是偏远山区,有些地方的医院也建设得非常好,只是这些医院的医疗服务能力急需提升,现在,有很多三甲医院自发地组织做公益,前往偏远山区以各种形式开展帮扶,这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形式。我认为,医疗改革无论怎么改,只有最广大的基层人民在当地解决了看病问题,看病难、看病贵才能得到有效缓解。

编辑:赵彦

关键词:医改 关注农村 邢念增 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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