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人物·生活>集·言论集·言论

张烈鹏:纪实文学园地的一朵奇葩

2020年01月03日 09:47 | 作者:张烈鹏 | 来源: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
分享到: 

作者:张烈鹏

第一眼看见蔓玫的纪实文学《抑郁生花》,就被书名深深吸引住了——是什么样的妙笔,居然让“抑郁”能够“生花”?再看看腰封上的文字,刹那间眼睛睁得更圆:“蔓玫的抑郁症亲历笔记,勇敢回望,冷静记录,真诚剖析——终于发现,我身上那个不可战胜的春天和顽强开花的梦想”。及至夜阑人静之后,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捧卷细读一遍,强烈的审美体验伴随始终。这是一部令人耳目一新的奇书、一朵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葩。它的奇特、奇异、奇绝,不仅体现在内容上,也体现在形式上。

纪实文学园地的一朵奇葩

全新的写作题材

千百年来,滚滚红尘中,像蔡桓公那样讳疾忌医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抑郁症患者,对自己的病情往往习惯于藏着掖着,不愿张扬。在他们看来,一个人,一旦贴上“神经病”或者“精神病”这样的标签,就会为世人所不齿、歧视甚至欺凌,就会在别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蔓玫的思维却偏偏不落俗套。她敢于反其道而行之,敢于打破常规,开掘崭新的写作题材,敢于成为文学界“吃螃蟹”的第一人。若对《抑郁生花》的写作内容进行具体分析,不难发现,其包含的三个层面都是读者闻所未闻的。

——作品真实地描绘了抑郁症患者发病的苦痛和治病的艰辛。作者病情发作时,不想说话,不想吃东西,体感迟钝,“难以分辨食物味道,手指割破不觉得疼痛,说话做事,也没了喜怒哀乐。有时全身每个关节都疼。莫名地低烧。有时自沉睡中醒来,一身虚汗,贴身衣衫被褥都湿透。噩梦排山倒海,一个叠着一个压入我的睡眠。”而病情最严重的时候,自残,失忆,僵尸一般,俨然“已死之人”。不仅如此,治病的过程也是黄连一样的苦:吃药,打吊针,双手手背被扎出大量针孔,出现水肿;被医生反复追问隐私,甚至当面嘲讽。以上种种折磨,对作者来说是心碎的、难忘的;而这种描述,对读者来说是陌生的、全新的。

——作品艺术地探究了抑郁症患者致病的种种原因。除了作者个人的性格特征、心理素质等内在因素外,这部纪实文学通过一系列真实的事件,揭示了抑郁症逐步形成、逐步加重的外在诱因。作者的家庭不和睦,父母之间战火纷飞,不懂孩子的心,与孩子缺少沟通、缺少默契。比如母亲对作者长期以来的呵斥和怒骂,比如父母强迫作者学理科的粗暴态度,比如作者割脉和患病后父母处置方式的不当,等等。这些都对作者构成了心灵上的严重伤害。作者所接受的学校教育,始终以高考为指挥棒,重视考分高低,忽视学生个性的张扬和培养。她虽说自幼就是一个擅长写作、精通绘画的艺术天才,但在应试教育的大背景下,棱角渐渐磨平,才华沦为平庸。这种江郎才尽的无奈,对作者也是一种精神上的重创。作者置身其中的大千世界,也给作者带来许多烦恼。比如V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行为,鸿雁的羡慕嫉妒恨,等等。这些,又何尝不是致病因素?

——作品生动地再现了抑郁症患者与病魔作斗争、奋力扼住命运喉咙的自强画面。在作品的最后,作者旧病复发时,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选择了不再回避不再缄默不再羞羞答答,而是大胆地将病情公布于众。这种“说出来”的勇气,是对病态心理的矫正,是对自我形象的挑战,是对人生命运的抗争。这种态度和行为,无疑是正确、积极的抉择,是用不断强大的内心来战胜病魔的奇药,是让“抑郁”得以“生花”的秘诀所在,发人深思。

精巧的文本结构

《抑郁生花》的结构方式奇中见巧。

从叙事策略上看,妙用插叙,形成了跌宕多姿的个性。这部书的正文部分,包括《死地》《告白》《夙愿》《花园》《迷藏》《余烬》《共生》等七章。前六章写“抑郁”,一波三折,起起伏伏,使作品充满魅力;最后一章写“生花”,柳暗花明,卒章显志,将作品推向高潮。具体叙事时,作者落笔惊风雨,写当年抑郁症发作、住进精神病院的所见所闻所感,一下子就揪住了读者的心;继而采用插叙手法,追溯时间长河,回忆历历往事,使得作品叙事节奏时疾时徐,事件始末迂回曲折,做到了张弛有度;接着再写自己病情治愈以后学业、事业的发展,写再次发病过程中观念的改变、思想的升华和行为的校正,进而让一朵朵盛开的小花连在一起,形成一个美丽的春天。这样通过插叙,将过去和现在融为一体,让时间和空间纵横交织,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从编辑体例上看,图文并茂,收到了引人入胜的效果。正文之前,是作者的十幅手绘精美插图,艺术地勾勒出抑郁症病魔的“暗与怖”;正文之后,是《一点后记》以及附录的四十余则病中亲笔日记,真实地呈现出作者的“韧与勇”。这样的编辑体例,既有实情实景的展示,也有艺术世界的再现,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妙不可言。

独特的艺术风格

《抑郁生花》吸引人、打动人的,还在于有别于其他作品的凄美文风。个人认为,“凄”主要指的是事体,是情境;“美”主要指的是立意,是语言。凄美的文风,突出表现在:

——细腻的心理描写。作品彰显了第一人称自述的优势,浓墨重彩地描绘人物心理,既继承传统的方式,又借鉴新潮的手法,做到纤毫毕现,细腻生动。下面以第一章《死地》为例,来具体分析。

首先是传统方式的使用:

“我做了什么?怎么能把这样私密的、不堪的、无足轻重的小事讲给他听了?讲这些有什么用?我难道是因为这样一点争吵就要跑来住院的么?他对我一无所知,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件‘根本不是那样’的事自我佐证呢?

“仿佛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雪亮的灯光探头来查看我全身上下可能存在的症结。他要我自行献上一个合理的瞄准点,然后一刀下去,尽可能的痛、快、狠、深。见血了。会疼了。他的目标就此达成。他走了。若无其事,抑或心满意足。而我还赤身裸体地躺在聚光灯下,我的姿势仍是那个迎合的大敞着的姿势。”

这两段文字,先是使用一连串的问句,写出了作者向陌生的医生吐露隐情后,内心深处的焦虑、后悔和自责;然后通过新颖独到的比喻,描绘了自己受到的羞辱和委屈。

其次是新潮手法的借鉴:

“泪水不再流了。手指不会动了。眼睛还睁着,却什么都看不见了。呼吸与脉搏尚存,大脑却仿佛遭受严重破坏而不得不自动格式化的机器,无法再启动。”

此处的描写,成功地使用了类似意识流的手法,将作者在抑郁症发作之际的百般冲击、千类烦乱、万种苦痛抒写得淋漓尽致。

——典型的细节描写。作者心思缜密,观察入微,凝结为文字就是大量的细节描写。还是随手撷取一朵晶莹的浪花吧。比如,作者写小时候剪了枝头的玫瑰花,“外公见到,就生起气来。他也不训斥我,只是一言不发,背着手,盯着那空荡荡的枝头看,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而当众人撺掇我给外公敬酒,叫他不要再生气的时候,“我就敬了。可他笑得非常欢喜舒展,竟一点也不像是生过气的样子。”作者通过外公一系列的动作、神态等细节,将他对我的疼爱描绘得活灵活现。而外公对我的真心疼爱,与父母、班主任、同学们及身边的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这对剖析抑郁症的成因大有裨益。

——传神的语言描写。从对话看,每一处都能够扣住人物的身份和当时的语境,惟妙惟肖,让人难忘。从文本的层面看,无论是叙事还是抒情,无论是状物还是写景,都能够妙语连珠,发前人所未发,字字句句都带着作者的体温,映射着作者的才情。很多句子不仅文采斐然,而且带有警句、格言的意味,例如“生,非我所愿。死,亦非我所愿”“一株蔓生的玫瑰。从黑暗中来,但想朝光明里去”“我的人生本来就是三流电视剧,别人怎么添油加醋,传说我黑暗的过去都无所谓。只是,迈向光明未来的剧本,我要亲自来写”等。这些精彩句子及蕴含的深意,恰恰是作品的精华所在。

(作者张烈鹏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董雨吉

关键词:作者 抑郁 作品

更多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