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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忙最忆是“双抢”

2020年09月10日 15:25 | 来源:中国农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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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抢”,顾名思义,抢收和抢种,记忆中,它是一项维系农家生活命脉的繁重劳动。于我而言,感受尤深。我出生于农历6月,生日时,在我们乡下恰好是“观音晒袍”那一天,意思是刚好是一年最热的那一天,天上各路神仙纷纷将衣服拿出来晾晒,寓意很好。可我小时却很恨这个日子,因为恰好就在双抢期间,记事起,年年生日都在田里,不但不能免除劳动之苦,很多时候甚至都忘记了,就算记起了,也是全家累得躺在凉席上,妈妈说一句:“哦,今天还是曦伢子生日呢!”轻飘飘一句话,生日就这样过去了。还不能提任何要求,双抢时候,不晓得何解,大人脾气都大,再受宠的孩子到了这个时候都得乖乖听话,谁要是反抗不出去干活,那一定得吃“竹鞭炒肉”。而我的两个哥哥生日不是农忙时,就可以得到不同的享受,在灶屋火堆里煨一个鸡蛋独享。父亲经常说,生日就是大人一碗饭,小孩一个蛋。

在我们湘潭老家乡下,山多田少,我家农村户口6人总共只三亩田,除少部分在家门口,大部分隔家较远,有近3公里距离,双抢更添艰辛。杀禾、扮禾、打谷,累得虚脱了的时候还要用土车子来回三次才能把十几麻袋稻谷运回家,马上又犁田,插秧,还要晒谷、把脱掉稻谷的稻草全部晒干扛回家,直到踩田的时候才可以说基本告一段落,而这一切全部是在高温烈日下完成。

东方发白,就被娭毑喊醒,揉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嘟嘟囔囔一百个不情愿起来。走到田里,父母、两个哥哥早已经杀倒一大片稻子了,嚓嚓嚓,一手杀8兜,两手码成一堆。水稻在他们头顶上摇晃,只听见四把镰刀发出的嚓嚓声。而我杀几下,就东瞧瞧西看看,一不留神割了手,装勇敢,用泥巴敷住。不用多久,父母第二个轮回又杀到我身边了,这个时候就是他们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直接就一句话,“不好好读书,就搞一辈子的双抢!好好读书就可以像伯父一样到城里上班!”十几岁的时候,妈妈就说,长这么瘦,搞不了劳动,以后就去学“道士”。学“道士”在我们乡下属于“三教九流”,上不了台面,找朋友都难,细细想来,这也成了我认真读书的一个直接原因。早饭后开始扮禾,父亲和大哥负责踩扮桶(打谷机),我和二哥负责将割倒的稻子一束束抱到扮桶前,母亲装谷,扮桶发出低沉的吼叫。有时候,我觉得抱稻子也辛苦,就站在爸爸和大哥的中间使劲踩扮桶踏板,往往没得几分钟腿就软了,又不想下去,就跟着踩但不使劲,爸爸一般也不点破,大哥往往就直性子把我骂下去了,一会儿,扮桶就全是金黄的稻谷。干田扮禾还好点,离我家3公里远的两亩田,为了省掉放水的辛苦,常年四季都是水,脚踩下去半个膝盖都陷进去,只听得两脚周围咕噜噜冒着水泡,这样非常艰苦,新鲜的稻草经过水的浸泡增加了重量,稻叶还会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红色的伤痕,扮桶在水地里也是越陷越深,一家人全部都湿透了,还要费尽全力拉起浸在水里的扮桶。扮禾最开心的事就是家里请了帮手,意味着家里肯定会有一个大菜“辣椒炒肉了”。

晒谷、收谷也是一场战斗。南方的夏天跟恋爱中的小姑娘性格一样,发起小脾气来没预兆的,中饭前还艳阳高照,突然远处轰隆隆一阵闷雷滚动,天上一块块黑云涌过来,家家户户跑到晒谷场,十几分钟要把一坪谷用耙子拖成两堆,用塑料薄膜盖好。有时候,等你全部收完了,又不下雨了,气得死。

稻谷收割完后,马上就要插田,我一直认为插田比扮禾辛苦,是个技术活,一早上,连续弯腰几个小时要把一天的秧苗全部扯好,秧苗一小把一小把扯出来,顺手摔洗几下,用稻草扎上,小孩子经常没把秧苗根扯出来,常常挨来不少骂声。中午1点插田时,最是难熬时候,背上太阳晒,高温水中泡,腿上蚂蟥粘,扭着背扯头往后看望不到头。不知为啥,我插田时,插的秧苗老是插到脚印里,经常又要回过身去补插,而且插得不整齐,这个技术我一直没掌握好。2014年参加镇上大学生村官座谈会时,当时党委书记引用了唐代布袋和尚一首诗“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我觉得写得真好,充满农村生活气息却又饱含哲理。

如今,我在基层乡镇工作已多年,虽然忙碌辛苦,但和当年炎炎烈日下的“双抢”相比,就都不算什么了!而且,我供职的长沙县果园镇是国歌词作者田汉的家乡,我认识的每一个果园人都坚强隐忍乐观,骨子里应该都有作田的汉子的精神传承吧。相信有这种精神的传承,我工作的这个地方会越来越好。

微信上一朋友发了一段感慨:有个人养的一条鱼死了,悲伤不已,他不想土葬,想给它火葬,把鱼的骨灰撒回海洋,让它回到母亲的怀抱,谁知道越烤越香,后来他就买了瓶啤酒就着下肚了。很多事情,走着走着就忘了初衷……同样的道理,当你是一只猫时,记住你的梦想是一只老虎;而当你成为一只老虎时,千万记得你曾经是一只猫。“双抢”经历是融入我血液与骨头里的农民记忆,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在那个年代是苦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却是快乐的事情。因为单纯,所以快乐。我们这一代人,经过了扮禾插田的洗礼,心底里就永远留着那份蓝天烈日、水田稻谷、父母汗水、绿豆冰棒的记忆。我们经历的农忙“双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个人经历过的长征。所以,“双抢”的记忆在,精神也就在,无论世事如何变化,归来还是少年。

编辑:董雨吉

关键词:双抢 农忙 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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