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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其昌书画的早期代笔人

2020年09月17日 10:12 | 作者:孙炜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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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其昌本人对于自己的代笔问题,从未否认,有时也会公开承认,但终究像是在跟后世人玩捉迷藏游戏,让人感觉云山雾罩。时至今日,我们虽然能够从技法上明确判断出他的代笔之作,却很难判定究竟出于何人之手。黑夜十分辽阔,而我们只能点着火柴四处摸索,当然只能看到冰山一角。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所有董其昌的书画代笔人,与董其昌的关系都非同寻常,不是密友即为学生。

陈继儒说:“挥毫拂素,笔大如椽。晔晔夏电,簇簇春蚕。四方借赝笔以衣食,养妻子,鬻金钱。传播于外夷绝域,流通于广厦细旃。而藩王中贵,曾不得其数行之墨与半幅之笺。兄之名光矣,大矣。”可见董其昌找人代笔,并非完全是为了自己,“四方借赝笔以衣食,养妻子,鬻金钱”,也是为了给别人留口饭吃。

董其昌《秋兴八景》图第一开(纸本设色,纵53.8厘米,横31.7厘米)现藏于上海博物馆

    ▲明赵左《山水册页》之一  故宫博物院藏

    ▲明沈士充《山水图册仿赵伯驹》故宫博物院藏

董其昌《秋兴八景》图第一开(纸本设色,纵53.8厘米,横31.7厘米)现藏于上海博物馆

董其昌早期代笔人之———赵左

赵左,名亦作佐,字文度,活跃于明代后期的万历、崇祯年间,华亭人。他早年也是诸生,诗文出众,曾赴北京,以一首《秋草诗》一鸣惊人,人呼为“赵秋草”,后得乡贤顾正谊的赏识,推荐他与宋懋晋一起向好友宋旭学画,所以宋旭来华亭后,赵左等弟子便随侍左右,画名渐显。

赵左比董其昌小18岁,董其昌辞官回家的时候,他才26岁,所以对董其昌很恭敬,如同面师一般。这种关系,亦如同莫是龙与董其昌一样,处在亦师亦友间。因为绘制细笔山水画特别费时,如莫是龙作画“十日一山,五日一水者”,董其昌一年也画不了几幅,而且这种画法也非董其昌所擅长。比赵左年纪稍小的同时代人姜绍书曰:“赵左……画法董北苑、黄子久、倪云林,超然元远。与董思白为翰墨友,流传董迹,颇有出文度手者。两君颉颃艺苑,政犹鲁卫,若董画而出于文度,纵非床头捉刀人,亦所谓买王得羊也。”

启功先生也指出:“董其昌以显宦负书画重名,功力本来有限,再加酬应繁多,所以不能不乞灵于代笔,图利的又乘机伪造,于是董氏书画,越发混淆莫辨了。”

董其昌一度与赵左的关系最为密切。万历四十二年,他们曾结伴往来数千里,一起畅游了洞庭湖。时年董其昌60岁,赵左才42岁。

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董其昌绢本青绿设色《书画合璧卷》,其画上题跋曰:“开此鸿蒙荒,真成羽人宅。洪崖居可移,天姥梦亦得。壬子岁暮,董玄宰画并题。”在拖尾的题跋说:“是日,海上顾氏以米襄阳真迹见视,余为临此。大都米家书与赵吴兴各有门庭。吴兴临米辄不能似,有以也。吴兴书易学,米书不易学。二公书品于此辨矣。”尽管这幅青绿山水画有“董玄宰画并题”的落款,但从构图、山石的皴法等多处笔墨来看,明显不是董其昌的风格,而与赵左的风格极似,因此推定是赵左的代笔。符合清姜绍书在《无声诗史》中所说,赵左“与董思白为翰墨友,流传董迹,颇有出文度手者”。

赵左的画,自有风貌,程庭鹭说:“文度虽为香光捉刀,然其生秀处,能自成一家。”特别值得关注的是,赵左在万历四十四年作《溪山无尽图卷》,启功曾在张敔园处观赏到这幅画。赵左跋曰:“溪山无尽图。戊午秋九月,偶寓浦东寒花馆中,雨窗漫作,辄似利家山水也。赵左。”启功注解曰:“这卷笔墨,正是程庭鹭所谓‘生秀’的,以其略近董氏亲笔一路,所以用‘颇似利家山水’来自作解嘲,这在赵氏,实为故意弄笔的作品,譬如鲁智深装新妇,仍露英雄本色的(利家又作戾家,即“外行”之义,余别有考)。”说明赵左为董其昌代笔是心有不甘的。

赵左的传世作品不少,有万历三十九年作《秋山幽居图》扇面(现藏上海博物馆)、万历四十四年作《溪山无尽图卷》(现藏首都博物馆)、万历四十四年作《长江叠翠图》卷(现藏中国美术馆)等。另有藏于故宫博物院的《富春大岭图》卷,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寒江草阁图》轴及上海博物馆藏《仿大痴秋山无尽图》卷、《山水卷》等。王原祁评介他的画:“学于宋旭……其画宗董源,兼有黄公望、倪瓒之意。”

可以看到,赵左的山水画风格正如前人王原祁所言,他是师法董源,兼学黄公望、倪瓒。画云山有特色,与米家山水有形神兼似之妙,尤其是他善用干笔焦墨,又长于烘染,笔墨有别于他人。在与董其昌成为翰墨挚友后,俩人长期交往,也受到董其昌画风的一定影响。但尽管如此,赵左的画笔墨灵秀,设色雅致,仍与董其昌的笔墨存在着很明显的差别。

《平生壮观》的作者顾复,系董其昌的家乡好友顾正谊之后,也弄不清楚赵左的生卒年。顾复指出,董其昌的代笔人“文度没,而君山、行之继之”。显然,顾复还以为赵左去世在董其昌之前。事实上,赵左是在董其昌去世8年之后才谢世。这也说明,赵左离开了董其昌之后,声名平淡,以致像顾复这样的专业收藏家都不知道其生命之所终。

董其昌早期代笔人之———沈士充

沈士充,字子居,华亭人。他早年也是宋懋晋的门生,后来又兼师他的师叔赵左,因此他是宋旭的再传弟子。我们今天虽然对他的生卒年不详,可据史料判断,他的年龄应该比赵左略小一些。

董其昌之友范允临也是华亭人,后入赘苏州徐家。他为沈士充的《山水卷》作了题跋,时在万历四十五年。我们有理由相信,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即赵左为董其昌代笔作画的同一时期,沈士充也在为董其昌代笔。时至今日,如何判断沈士充为董其昌代笔山水画?不仅证据充足,而且有路可循。

陈继儒曾写给沈士充一封信,央求他为董其昌代笔作画,而这封信的内容流传了下来,已成了后世美术史家研究董其昌与松江画派的重要史料,也成为判断沈士充为董其昌代笔人之一的铁证。

陈继儒的信札,源自程庭鹭的记录:

曾见陈眉公手札与“子居老兄”,“送去白纸一幅,润笔银三星,烦画山水大堂,明日即要,不必落款,要董思老出名也”。今膺董充塞宇内,若沈子居、赵文度作,已为上驷矣。

这里还需要插一句话:陈继儒当时已是大文人,且是不错的书法家,他为什么不卖自己的字画而是要借董其昌“出名”呢?这就需要谈一下艺术市场的规律。在艺术收藏市场里,书画价格的高低,主要取决于人们对某一位书画家喜爱的程度。名气越大者,作品的售价一定越高,至于作品的质量是不是更好,已是其次的问题,这种现象类似于追星。陈继儒一生是隐士,在俗人的眼里自然要比董其昌矮了一头,所以董其昌的名气要比陈继儒大了许多,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当然,陈继儒虽然能画几笔,但他毕竟不是名画家。

陈继儒虽然有文名,但本质上是董其昌门下清客。他需要借董其昌的大名为自己谋利。对于这一点,董其昌是同意的,至少是默许的,由此我们能够看出他们的交情之深,董其昌心怀之大。陈继儒一生中的大多数时间几乎都在依附董其昌。有的时候,陈继儒还要替董其昌撰写一些文章,这是陈继儒的强项。

对于沈士充代笔的问题,董其昌自己也承认。他在致朋友的信中写道:“暑中以褦襶为嫌,不能相过从为念。久不作画,时以沈子居笔应求者,倘得子居画,不佞昌可题款,否则使者行期有误,奈何奈何!全幅奉纳,以省往来之烦。弟名正具。左冲。”董其昌在这封信中清清楚楚地交代了与沈士充“合作”的过程:按照董其昌的意思,先让沈士充画好画面,然后董其昌再亲笔落款、钤印。为什么要请人代笔?董其昌的解释是“使者行期有误,奈何奈何”,也就是客人等不得,催得急。

沈士充擅长画山水画,笔法松秀,墨色华润,皴染有致,画山很少有突兀之势,清蔚苍古。所作山水,丘壑蓓葱,为云间画派正传。

他流传至今的作品很多,比如,现藏故宫博物院的《仿古山水图》卷、《天香书屋图》轴、《山楼观稼图》轴、《寒塘渔艇图》轴、《寒林浮霭图》轴,以及现藏于南京博物院的《秋林水阁图》轴,这些作品都是我们鉴定沈士充山水画的“标准器”。由此可见,他是一位技巧纯熟的画家,长于构图,皴痕细腻,渲染周至。而董其昌的山水画,用笔生秀,不拘形模,皴痕有力,显然与沈士充的风格差别很大。所以我们今天来判别,可以做到一目了然。

董其昌在为沈士充所作《桃源图》卷题跋时说:“赵伯驹《桃源图》真迹,余见之溪南吴氏,已得其所作。苏公《后赤壁赋图》与《桃源图》笔法精工,绝类。子居以意为之,有出蓝之能。珍重!珍重!”前面的话,是说自己所鉴赏过的宋代赵伯驹、苏东坡名画,点出了沈士充所作《桃源图》卷是“以意为之”的临仿之作,然后赞叹沈士充“有出蓝之能”,符合他一贯的做派。可是到了最后,董其昌居然连续说:“珍重!珍重!”话中有话,确实有弦外之音。表面上看,此语似乎是在激励和提醒沈士充的创作,但我们联系到沈士充是董其昌主要代笔人之一,而且董其昌通过与沈士充的“合作”而趋利的背景,这分明有警告之意。不妨推测一下:沈士充或许不满足于董其昌付给他的“合作”报酬,自己悄悄干了出格的事,有可能就是直接仿造了董其昌的作品来牟利。事后被董其昌发现,但大家又不便撕破脸皮,于是董其昌就用这种方式来警告他。

(本文节选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董其昌传》,有删改)

编辑:丁典

关键词:代笔 董其昌 门生 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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