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筹大棋局

​——从产业布局的历史机缘看新发展格局

2021年03月07日 08:33| 作者:韩雪 | 来源:人民政协网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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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记者 韩雪 图/记者 田福良

核心阅读

★如果没有“两弹一星”,恐怕就没有如今的核工业与航空航天业,甚至有被“开除球籍”的危险;

★为什么20世纪八九十年代,长三角、珠三角发展起来了?这和技术溢出有关。乃至到后来,西部开发、中部发展,逐渐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也是因为资本、技术聚集到了一定程度后,一定要寻找新的生产资料去发展。

★我们通过多年探索,深切感到,要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实现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结合。

“曾经,我国冶金布局在甘肃白银,钢铁布局在内蒙古包头,纺织业布局在上海。苏南经济能发展,很大原因是上海的技术工人、工程师带来的溢出效应。”

20世纪80年代初,费孝通非常关注中国经济布局。他曾向自己的学生丁元竹解释,中国经济布局发生的新变化,是自己写《小城镇大问题》这篇文章的一个重要原因。

丁元竹现在是全国政协委员、中央党校教授,长期从事发展战略研究。从我国第九个五年计划起,他就参与其中。

记者注意到,《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中,并没有“产业布局”四个字。

这不代表它不重要。在丁元竹眼中,产业布局理念,已蕴含在国民经济发展规划(计划)中。

产业布局,已成现代化国家经济发展中,必须直面的一个大课题。2020年,全国疫情肆虐之下,一些西方国家讨论医疗产业全球再平衡的场景,就是一个典型案例。

差别在于,方式、方法不同,效果有时迥异。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强调,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

这是对我国过去70多年产业布局实践的一个深刻总结,未来产业布局的方法论。简单讲,就是“看不见的手”和“看得见的手”都要硬。

产业大棋局,正是经济大循环的基础和前提。从这个意义上讲,构建新发展格局,首先就要下好产业布局这盘大棋。

历史定盘星

一段伟大历史,只有经时间淬炼,才能窥见其光芒。

如果第一次来吉林省长春市,最好不要跟出租车师傅说:“去一汽。”那会让他无所适从。

因为,一汽实在太大了。当地人调侃:美丽的北方春城坐落在一汽大院内。

很多年轻人可能会疑惑,中国第一个汽车制造厂怎么会在东北?答案在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次大规模工业布局中。

在完成社会主义改造后,1953年到1957年,在苏联援建156个项目(含一汽)的基础上,我国“一五”计划顺利完成。

这些新建项目,充分考虑了地理资源和能源等条件,将钢铁、有色金属冶炼、化工等企业,选在矿产资源丰富及能源供应充足的中西部地区;将机械企业,放在原材料基地附近。

这些项目与原来沿海的工业企业,共同构成了新中国的工业基础,奠定了日后中国经济腾飞的跑道,有些至今还在发挥重要作用。

随着中国核工程、三线建设推进,产业布局进一步优化。其中,在西南、西北布局了1100多个大中型工矿企业、科研单位和院校,填补了大量工业空白,涌现出二汽、重钢、攀钢、嘉陵集团、长安集团、陕飞等一大批优秀企业。

这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以深邃的战略眼光,充分发挥“有为政府”治国理政的一次成功实践。

这个过程,充满坎坷,无数人为之奋斗奉献,甚至付出了生命。

改革开放,开启了工业布局优化的新历程。

有一家企业,上马建设的决策,定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打下第一根桩,是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闭幕次日。

这家企业叫上海宝钢。作为当时新中国成立以来投资额最大的企业,宝钢按照超前20年的标准进行建设,成为中央根据形势变化、作出党的中心工作进行战略转移的一个具体实践。

这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布局在沿海大城市的超大型重工业项目,在当时的国际环境下,具有重大的标志性意义。

“历史将证明,建设宝钢是正确的。”邓小平对建设宝钢作出这样的论断。

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2020年,合并后的宝武集团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钢铁集团,在世界500强中排名111位。

这个决策的意义,早已不限于一家企业的成长壮大。

在宝钢等龙头钢铁企业带领下,中国成为全球钢铁大国,2020年中国钢材产量突破13亿吨,生产了世界上60%以上的钢铁。

中国也从轻工业开始发力,成长为全球工业门类最齐全的工业大国,全球第二大经济体。

第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张占斌说,对政策效果的评价,需要放在一个相对长的时段衡量。

现在,当我们再回顾几十年前那些产业布局的决策时,我们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

如果没有“两弹一星”,恐怕就没有如今的核工业与航空航天业,甚至有被“开除球籍”的危险;

如果没有三线建设等内陆大规模工业化,我国20世纪80年代、90年代的全面工业化,可能会变成了空中楼阁。

历史的定盘星,静而无言,泽惠后世。

发展的逻辑

“为什么20世纪八九十年代,长三角、珠三角发展起来了?”丁元竹说,这和技术溢出有关。乃至到后来,西部开发、中部发展,逐渐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也是因为资本、技术聚集到了一定程度后,一定要寻找新的生产资料去发展。

这是一个市场发育的过程:中西部良好的工业基础和高素质工人、技术人员,与产业资本结合,共同构成了西部大开发、中部崛起、东北振兴等国家战略落地的物质基础。这也是一个政策不断引导资本有序扩张的过程。

深圳就是这两条逻辑线纵横交织点上的明星。1980年,中国第一个经济特区在深圳诞生。40多年间,这座小渔村发展成为创新之城。2020年,深圳全年GDP总值达到2.7万亿元,其中,战略性新兴产业增加值突破了1万亿元。

它的成功,缘于敢闯敢试、开放包容、务实尚法、追求卓越的精神,更在于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始终走在正确道路上。

它的成功,还在于不断深化同各省市兄弟企业、城市合作,形成一条条产业链经济链价值链,为全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积累了宝贵经验。

伴随深圳发展的,还有珠海、汕头、厦门、海南等经济特区和14个沿海开放城市,以及逐步展开的西部大开发、东北全面振兴、中部地区崛起、东部率先发展等战略。

再后来,改革开放的大门越开越大。党的十八大以来,区域发展战略地位逐渐提高——

深入推进京津冀协同发展、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长三角一体化、海南自贸港发展;

推进长江经济带共抓大保护,编制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规划纲要,推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雄安新区建设稳步前行。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胸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以巨大的政治勇气和强烈的责任担当,提出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出台一系列重大方针政策,推出一系列重大举措,推进一系列重大工作,解决了许多长期想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难题,办成了许多过去想办而没有办成的大事,推动党和国家事业发生历史性变革。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十四五”规划的制定再次引起全球媒体关注。很多人好奇,制定如此庞大复杂的规划有什么科学办法吗?

丁元竹的回答很直接:两种方法。

一是科学预测。考虑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人口等可能会在未来发生变化的因素,并考虑会对实现既定目标的影响。其中,人口是一个核心因素。“认识能力总是有限,尤其在不确定环境下,可能会有某个突发因素出现,比如去年的新冠肺炎疫情。”丁元竹补充说。

二是设定目标,遇到问题时,坚定不移前进。“实际上,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丁元竹反问的同时,列举了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例子。“因为我们有坚定的意愿,就能想办法克服各种困难,从而坚定不移地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开创新未来

中国产业布局,还有一条更广阔的线索:国内大循环+国际循环。2020年,资本市场对光伏的热度骤升,就是一个例证。

20年前,施正荣回国创办了无锡尚德,光伏在中国正式以一个朝阳行业的姿态起步。1991年,施正荣就以多晶硅薄膜太阳电池技术,获得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电子工程博士学位,2009年被授予澳大利亚工程院院士称号。

20年间,中国光伏行业几经浮沉,最终成为全球最有竞争力的集群。据《新时代的中国能源发展》披露,2019年中国多晶硅、光伏电池产量分别约占全球总产量份额67%、79%,技术水平走在全球前列。

怎么做到的?三点经验。

一是市场有效。比如,2020年以来,光伏玻璃因为需求太过旺盛,而产能提升速度远远落后,价格一直上涨。价格反映供求关系,不正好说明了市场有效性吗!

二是政府有为。从光伏行业诞生之日起,我国相关产业政策就一直相伴左右。如,税收减免和优惠,推出各种示范工程、符合国际惯例的补贴政策,推动行业度电成本已与火电成本持平。

三是国际国内循环畅通。它一开始就是全球合作产物。为缓解全球环境污染和大气恶化困扰,很多国家不断推出光伏产业扶持政策和补贴政策。我国光伏行业从技术、市场两头在外起步,逐渐发展成全球最有竞争力的产业链。

对不同国家、不同历史发展阶段,张占斌主张从历史眼光出发,看待各自产业战略布局。“西方经济学家,崇尚自由市场经济。它们市场资源的配置,通过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完成。我们通过多年探索,深切感到,要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实现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结合。”

中国互联网产业的发展,也是一个全球技术和资本大循环+中国市场化产业布局相结合的成功案例。

从全球视野看,“互联网+一切”的戏言,正越来越近地接近现实。

当然,市场有效发挥作用的同时,需要引导资本有序扩张。发挥有效政府的作用,同样需要进一步深化改革。

“坚持全国一盘棋,更好发挥中央、地方和各方面积极性……”张占斌以系统观念,来解释如何防止产业布局中“一哄而上”或“一哄而散”的情况。“这涉及国家产业政策如何设置一个平衡机制的问题。”

比如汽车产业就遇到了尴尬。“市场换技术”完成了一半:市场让了,技术差距依然巨大。

丁元竹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国际协作。

他曾去安徽一家汽车实验模拟室调研,了解到其模拟司机、乘客的各个组件,来自全球50多家医疗机构及生物研究机构,通过一流技术进行了组合。“有没有可能都由我们自己造?”丁元竹的疑问得到工厂负责人这样的答案:“不可能!没法所有东西都研究透,只有合作。”

这是对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具体化理解。

未来,已来。

编辑:贾元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