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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东的黑土坑和朋友们

2022年03月05日 11:58  |  作者: 后 商  |  来源:《画界》2022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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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月,困居纽约的刘小东接到了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田霏宇的电话,邀请刘小东在即将开幕的UCCA Edge做个展。十年前,刘小东收到过一份同样的邀请,那时的UCCA馆长还是杰罗姆·桑斯。步入“中老年”的刘小东,似乎还是那个刘小东。

路边摊(纸上水彩)25.5×34cm-2021-年--刘小东

路边摊(纸上水彩)25.5×34cm-2021-年--刘小东


黑土坑

和十年前一样,刘小东的展览都离不开同一个主题故乡金城。一个是硬邦邦的“金城小子”,一个是暖呼呼的“你的朋友”。它们都关乎返乡,但它们返的并不是同一个乡。金城位于中国东北角,距北京车程6小时。历史上,金城最闻名的是金城造纸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金城上千居民在造纸厂当工人,他们上班下班,生活围着烟囱、火车打转,这其中就有刘小东的亲友。

十年间,金城的人口仅有微增,但金城的社会经济面貌却变化颇多。经过漫长的转型,曾经是金城象征的造纸厂,2015年全线停产停工,接替造纸厂成为金城经济支柱的是外贸菜生产基地。2010年互联网热点还是“我爸是李刚”“富士康员工跳楼”;到2020年就变成了“后浪”“内卷”;2010年,东北还没有摆脱其地域印象,但2020年已经有了“东北文艺复兴”……

几年前,刘小东的二哥退休了,但领不到养老金,只好在家“啃老”。二哥完全不像田霏宇提到的“黑土大哥”,而更像是它的解构者。时代自有其残酷之处,但人只需一如既往地好着。

2020年农历春节期间,刘小东画了一张大型自画像。画面中,刘小东赤身伏在黑土坑覆着薄雪的田里,转头看向观众。这片埋藏了父亲的土地,如今种满向日葵。刘小东的自画像都有点奇崛,它躲闪着,但似乎也不无玩味地挑衅着,但核心一目了然。刘小东在展览同名纪录片中提及,“有一种对朋友家人的眷恋,有一种不愿意表达的爱,很多爱是不能说出口的,我们会用轻松幽默的方式面对爱情友情,但是会用诙谐幽默的语言去遮蔽它。”

妈妈收谷子(纸上水彩)25.5×34cm-2021-年--刘小东

妈妈收谷子(纸上水彩)25.5×34cm-2021-年--刘小东


在电影《冬春的日子》里,刘小东扮演的冬和喻红扮演的春在金城的铁轨边撕扯,荒野、芦苇、猎枪……三十年后,拿枪的父亲早已去世,站在工厂上的二哥现在更习惯躺在炕上,从前很少出镜的妈妈反而成了主角,不再“捡破烂”,但还经常在庄稼地捡拾秋收后的弃物。老了,并不是真正的变化。最大的变化是,行动变成了静止,情结产生了裂缝,从裂缝中,有谁偷偷从画面中向观众凝视。

一去三十年,“金城协奏曲”变成了“黑土坑乐章”,刘小东一家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妈妈不再彪悍,二哥和小东互换了位置,故友们有些也都离开了这里。刘小东自称,他画不好妈妈,索性不再画妈妈。表面来看,刘小东不想把妈妈画成苦大仇深的样子,如同《苦菜花》《高玉宝》中的妈妈形象。其实应该说,妈妈的形象缺位了。不但妈妈缺位了,一个东北重工业时期的中国,一个哪怕符号化的古老小城也缺位了。

1989年《青春故事》至今,刘小东很少触及“旧时代”,以及覆盖其表面的落后。画中的人总是忧伤而积极着,搏斗着,但很少展露其珍珠般的或汪洋般的悲伤。

在一个向上扭曲的空间,妈妈还是充当着拯救者、抚育者,以及真正的悲伤者。但秋天的村庄赐予了画面足够的光亮和色彩,且它们很厚,层次感很强。妈妈坐在石凳上,毫无保留地被庄稼、水果、蔬菜包围,她的眼睛错过观众,像是找到了真正的期待。但一如上文提及,还有什么比浩荡的光明更令人悲伤的吗?这份悲伤就扎根在刘小东跨世纪浪漫而忧伤的艺术的深处。妈妈坐在低处,低于庄稼、树,低于光,但她同时又是画面中的最高者,所有高处的事物都融化在她那双手中。而只有如此的妈妈才能承接那些士兵、裸女、苦恼、失落,以及似乎已经无力了的激情。

哥哥喝茶(纸上水彩)34×25.5cm 2021 年  刘小东

哥哥喝茶(纸上水彩)34×25.5cm 2021 年 刘小东


2003年至今,刘小东实践了十几个类似的项目。往往一个项目,就是一本书,一部电影,一次行走,一场报道。当然每个项目未必都有其他媒介和形式的参与,但它本身就内含了其他媒介和形式。

刘小东边旅行边绘画,常被称作是过程绘画,或者行动中的绘画。这是取平均值的结果。如上述所说,行动只是一个外在的表达,真正发生的是,画家借助项目,操控了所有现代媒介。在这里,现代媒介并不是一个乌托邦,或者一个智能系统,它不过是一种纯粹自然的内容。

行动改变了绘画的逻辑了吗?或许没有。行动中的绘画仍然要写生,要对着实物作画。但与常规写生不同的是,行动中的写生有一张影像底版。比如在三峡,或金城,或朋友们的家,刘小东边作画,边面对的不仅仅是模特,他还要面对一个项目,一系列写生底稿,以及这么多在他面前和头脑中的影像。皮力曾将刘小东作画的方式称为非决定性瞬间。“刘小东的油画展现的是平凡日常生活的某一瞬间,这即是所谓非决定性瞬间,这点与电影很是相像。”

行动中的绘画,是理解“朋友项目”的切入点。秋天访阿城,春天访张元、王小帅,这些都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叙事。从阿城到妈妈,再到张元,就像看时间渐渐走近,上帝渐渐走远。而相较于其他项目,朋友项目的挑战之处非常清晰,如何更好地认识自己,如何通过还原对象的历史重建自己的真实?就像阿城在当模特的间隙,活动活动筋骨,突然抬头看天,道声:“就这么一会儿,天完全开了。”而伏在黑土村的赤身刘小东是否也有如此感想?

杨华砍树(纸上水彩)34×25.5cm-2021-年---刘小东

杨华砍树(纸上水彩)34×25.5cm-2021-年---刘小东


新生代

1990年代初,刘小东被纳入进一个具有潮流意味、象征意味的概念新生代。新生代是什么?相对精确的说法是,上世纪80年代成长于城市的一代。也就是说,新生代是最早表达和传递城市精神和城市文化的一代,他们是城市文化的定义者。早期名作《青春故事》就恰好体现了这一点。几位年轻人站在楼顶,他们心里充满了新鲜的憧憬,仿佛和深处的城市紧紧联系在一起。

三十年后,刘小东笔下的张元偎在沙发上,身体向内缩,只留有一双眼睛,倔强地看向观众。岁月为他增添了慵懒、微醺、凶猛,但他又将新生代不遗余力地贯彻到底。表面看来,新生代回归了家庭、自我,其实是他们被他们遭遇和面对的社会甩丢到原地,但其张力和优美之处正在于此。曾经,现实充满了不确定,新生代并不必要突破限制、打碎禁锢,他们只需要找到离现场最近的天台,登高望远,就可以张开怀抱迎接新人生。如刘小东,为艺术所充盈,用溢出的激情和快乐创造了新流行,而同时又老婆孩子热炕头。与此同时,历史擦身而过,全球化、消费主义、原子化家庭,整整一代又一代有意识地终结历史的内在逻辑。

也或许,刘小东在行动中探寻的不过是历史离去的痕迹。2021年年初,刘小东还在纽约西村公寓,居家画水彩。宵禁、断电、竞选、BLM、游行,紧跟社会议题的刘小东又一次敏锐地抓到了一个“项目”。突然静下来的纽约,变成了刘小东笔下的对象。417日,刘小东画完了两张水彩,他在日记中写下:“517日的飞机取消,6月份也没有机票。我要等多久才能回到北京?”

拜见阿城(纸上水彩)25.5×34cm-2021-年--刘小东

拜见阿城(纸上水彩)25.5×34cm-2021-年--刘小东



刘小东

中国著名画家,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中国当代油画界的领军人物。


责任编辑:邢志敏

文章来源:《画界》2022年3月第二期

版面设计:汤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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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画界 邢志敏

关键词:小东 ,刘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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