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无论听或不听戏曲,爱或不爱黄梅戏,只要这段浪漫、温柔的黄梅戏《天仙配》经典曲调一响,怀宁县黄梅戏剧团的直播间里总能掀起一波高潮。观众留言突然变得快速跳跃,礼物开始不间断弹出。

这个在安徽安庆怀宁县成立了66年的黄梅戏剧团,在抖音直播间里重新唱响了传统戏曲黄梅戏。受疫情影响,无法外出演出的剧团从今年1月起开始在抖音进行直播。而直播不仅为他们带来了新舞台、新观众,打赏收入也成为剧团除了外出演出和政府拨款外的第三个收入来源。

90后、00后成老剧团里的主力 

直播间里,站在前排、话多、笑起来眼睛就呈月牙状的谢慧慧,是一名25岁的黄梅戏曲演员。她是抖音号“怀宁县黄梅戏剧团”每晚直播的固定成员之一。如果按剧团已经成立66岁的“高龄”来算,谢慧慧可以算作这里“孙辈”的演员。

不过正是通过剧团中这些90、00后的年轻血液,才把经典黄梅戏恰到好处地融进了抖音直播里。如今,每天都有几位黄梅戏演员定点出现,站在屏幕前的竖幅舞台上,表演《天仙配》《女驸马》《牛郎织女》《海滩别》《十二月调》。无论经典的、冷门的,一应俱全,如同上演了一场黄梅大戏。

“黄梅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太好听了……”

“我一个00后,听到《女驸马》后,居然一下爱上了黄梅戏……”

谢慧慧翻看着观众一条条的留言,这是以往在剧院演出所感受不到的互动。看着直播间里五花八门的礼物一个个在屏幕上弹出。谢慧慧说,这很像她七八岁时黄梅戏班子来县里演出,人们熙熙攘攘地往戏台方向聚拢,自己夹在人山人海中跟着走。几曲过后,总会跑出来一个演员,在台上左摇右摆绕台行走,朝观众讨打彩。如果觉得表演好,观众就会把手中的零钱扔出去,不一会儿,台上就散落着一团团皱皱巴巴的5毛、1块。

谢慧慧没有钱可以抛上台,但舞台上的表演给她感觉,让她犹记至今。父亲在她4岁时去世,母亲在她8岁时被迫进城打工。最终自己被放在了姥姥家,而大她5岁的亲姐姐被自己留在了家里生活。于是,在每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等着黄梅戏班子登台唱曲,成了谢慧慧童年时期唯一可以获得纾解的时刻。

近20年后,曾经在户外搭起的台子和坐在小板凳上围坐在舞台前的观众们,换到了小屏幕前的抖音上;涌向台上的打赏钱,变成了在直播间里一件件飘过的礼物;那个挤过人群的7岁小观众,如今也成了台前的黄梅戏演员。

在怀宁县黄梅戏剧团里,像谢慧慧这样的90后、00后团员已经成为主力。

基层剧团坚持传承黄梅戏66年 

对怀宁县黄梅戏剧团来说,这66年的传承来得并不轻松。

黄梅戏的一大特色就是“怀腔”。因此,怀宁县虽不大,文化中却始终保留黄梅戏的底蕴。怀宁县黄梅戏剧团如今有40余人,大多数演员都和谢慧慧一样,来自安徽黄梅戏学校,属于科班出身。

在疫情前,剧团每年的表演繁忙且固定:120场到各个乡镇去表演的“送戏进万村”,80场“送戏进校园”。但去基层演出并不是一个吃香的活。夏天,里三层外三层的戏服很轻易就被汗给浸透。到了冬天,为了视觉上的轻盈,戏服并不厚实。两个小时寒风里的表演下来,演员们在谢幕后,全是一个个哆哆嗦嗦地走下台。

即便如此,在现任团长刘丽华的回忆中,这已经算是剧团不错的演出状态了。如今已经是国家一级演员的刘丽华,在30年多年前加入剧团。那时,她每个月的工资只有90块。

“我当时想,怎么会这样?而且不光工资少,我有同学在市团里,一场的演出费是10块钱。而我在剧团演一场只有6毛钱,”刘丽华回忆:“但没有办法,基层剧团演出,就是这个样子。”

薪酬只是一方面问题。刘丽华说,当时去外地演出,需要整个团扛着行李床去,在空荡荡的剧场睡觉。更惨的是,有一次去江苏演出结束后,行李床还没来得及收完,负责那场演出的经纪人就已经卷铺盖跑了。剧团一行人抱着行李,面面相觑。最后只得打电话回去求助,才买到了回程的火车票。

在刘丽华看来,基层剧团虽然条件艰苦,但仍然有着一份使命感,要尽可能地把黄梅戏带去了更多地方。

直播间收获数十万新观众,打赏成剧团第三大收入 

在刘丽华下定决心尝试抖音前,这个计划曾经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疫情不断反复,外出演出被数次打断,才让刘丽华下定了决心。一方面,黄梅戏需要往外传播,老团也需要新气象,更何况团里的青年演员们都跃跃欲试。另一方面,作为事业单位的怀宁县黄梅戏剧团,收入一直来自政府拨款和外出演出。在抖音上的直播,或许能带来新的收入。

决定下了,投入便不含糊。刘丽华安排了包括谢慧慧在内的几名年轻骨干演员,以少见的团体形式进行短视频创作与直播。在周三至周日的直播时间中,演员们会从下午3点便画上戏妆,穿上戏服,练唱,试麦,晚饭后再进行最后的准备。从7点半开始,稳定直播3个小时。

怀宁县黄梅戏剧团在抖音上所引发的关注,也远超过刘丽华的预期。

从2022年1月15日发布首条视频,1月22日开启首场直播,怀宁县黄梅戏剧团的抖音号迅速蹿红,吸粉近60万,累计获赞300万次。每天的直播带来的新收入也让剧团能在回馈演员的同时,提升直播演出的质量。

谢慧慧则是从对着镜头自我介绍都说不利索的“小白”,变成每日直播间里的“话痨”。她总是迫不及待地跟观众介绍起黄梅戏中的经典片段、指法、唱腔。

每天的三个小时中,怀宁县黄梅戏剧团的直播间里热热闹闹,观众进进出出。有的蹲守看演出、有的因歌声停驻、也有人因为突然刷到几个带妆的专业戏曲演员出现在眼前而震惊。但无论如何,对于每天观看过她们直播的十余万人而言,都将重新记住一遍“黄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