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页 资讯 评论 艺文 阅读 非遗 国学 人物 戏剧 视频

首页>文化>艺文

人类存在与认识

2022年12月27日 16:28  |  来源:人民政协报 分享到: 

《 人民政协报 》 ( 2022年12月24日   第 07 版)

作者:朱永新

我们既在自然之内又在自然之外。我们同时是宇宙的、物理的、文化的、大脑的、精神的……存在。我们是宇宙的孩子,但是由于我们的人类性本身,我们又是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精神、我们的意识的孩子。我们变成了我们所从出的宇宙的异乡人,而这个宇宙同时仍然对我们是很密切的,使我们认识这个物理世界的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意识。

——(法)埃德加·莫兰著

在《复杂性理论与教育问题》第三章《人类地位》中,莫兰开宗明义指出,对于人类地位的研究,不仅属于人类科学的范围,也不仅仅属于哲学和文学的对象,它同时是“被更新了和合并了的自然科学即宇宙学、地球科学和生态学的研究课题”。人类所处的行星,只是处于宇宙郊野的一个太阳的卫星,而太阳则是银河系的数亿恒星中“迷失的侏儒小天体”,银河系本身又处于没有中心的膨胀的宇宙的周边地带。人类作为水、大地和太阳的孩子,只是“宇宙扩散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事物,是太阳系存在中的一些碎屑,是地球存在中的一棵细小的萌芽”。所以,要认识人类,不能把人从宇宙中分离,而是要把他“放置在宇宙中”,把人类的命运既整合到宇宙之中又加以区别。之所以要加以区别,这是因为人又是我们自己的文化、精神和意识的孩子,是这个地球上所有生物中“唯一拥有超级复杂的‘神经-脑’器官的,唯一拥有双重分节语言在个人和个人之间进行通信的,唯一有意识的生命体”。人类认识自己,一直在路上。

人类存在在其复杂性中向我们显现:既是完全生物的又是完全文化的。我们用以思想的头脑、我们用以讲话的嘴巴、我们用以写字的手,都同时是完全生物性的和完全文化性的器官。最为生物性的东西——出生、死亡,又同时是最被文化浸透的东西。我们最基本的生物行为,吃、喝、便溺都紧密地与规范、禁忌、价值、象征、神话、仪式相连,也就是说与最为特定的文化相连。而我们最为文化性的行为——说话、歌唱、跳舞、恋爱、沉思,又调动我们的身体和我们的器官,其中包含大脑。今后人的概念有两个入口,一个是“生物-物理学”的入口,一个“心理-社会-文化”的入口,两个入口互相依赖。我们以全息点的方式在我们拥有个别性的内部,不仅蕴藏着整个人类、整个生命,还几乎包含整个宇宙,包括宇宙可能潜藏在人性深处的神秘。

——(法)埃德加·莫兰

莫兰是从三个维度论述对于人类认识的贡献的:一是科学文化的贡献,二是人类科学的贡献,三是人文文化的贡献。科学文化主要是指自然科学的贡献,人类科学主要是指社会科学的贡献,而人文文化则是指人文科学的贡献。他认为,人的复杂性决定了研究人、认识人也必须用多学科跨学科的方法来进行。人的许多生物学的行为,背后有许多社会、文化的东西;而人的许多文化性的行为,背后也有许多生物性的内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难解,所以需要有两个重要的入口。无论是社会学、经济学、历史学等社会科学,还是语言文学、小说电影、诗歌、艺术、哲学等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一起,就可以更深入更细致更全面地洞察人性。其实,正如一滴水可以看见太阳的光辉一样,在我们每个人身上也可以窥见整个人类、整个生命乃至整个宇宙的秘密。也许,在人性深处还有许多蕴藏的宇宙密码,等待着我们不断地探寻和发现。莫兰对此仍然抱有极大期待,而且他把希望放在教育的肩上。他说:尽管现在尚无一门关于人的科学来协调和连接许多门关于人的科学,但是教育可以有效地把自然科学、人类科学、人文文化和哲学汇聚到对人类地位的研究上来。只要教育更多地关注人类问题、人类命运,更多地用系统、复杂、整体的方法研究人的问题,就一定能够“导致对我们全球特有的命运共同体的意识,在这个共同体中所有人类面临同样的生死存亡的问题。”

所有的知识同时构成一种翻译和一种重构,它们从信息、符号和象征出发,采取表象、概念、理论、表述的形式。知识的组织(它依据的原理和规则不在此处审视)包含连接(结合、包含、蕴涵)和分解(区别、对立、选择、排除)的操作。过程是循环的:从分解过渡到连接,从连接过渡到分解;此外,从分析过渡到综合,从综合过渡到分析。换言之,认识同时包含着分解和连接,分析和综合。我们的文明、我们的教育注重分解而忽视连接,注重分析而忽视综合。连接和综合在这里处于不发达的状态。因此,分解和无联系地积累知识受到重视,以致获得了连接知识的组织的作用。

——(法)埃德加·莫兰著

我们知道,人们学习(接受知识)的过程也是一个建构的过程,不是一个毫无规则地把知识装进头脑的过程。按照皮亚杰的理论,这个过程实际上就是个体认知结构(图式)的建构过程。在学习中,个体原有的认知结构(图式)与新的信息之间以同化或顺应的方式相互作用,使之得以扩充或重组,建构为新的认识结构(图式)。所谓同化,是指把新信息整合到原有认知结构(图式)的过程;所谓顺应,是指改造原有的认知结构(图式)以接纳新信息的过程。个体通过同化与顺应这两种方式来实现与周围环境的平衡:能够用现有认知结构(图式)去同化新信息时就处于一种平衡状态,而当现有认识结构(图式)不能同化新信息时,平衡即被破坏,就要修改或创造新的认知结构(图式)。顺应的过程就是寻找新的平衡的过程。个体的认知结构就是在“平衡-不平衡-新的平衡”的循环中得到不断丰富、提高和发展。在这段文字里,莫兰从大脑对信息加工的两种方式进行了比较。他认为,人们组织知识包括连接与分解、综合与分析两种基本形式,由于学科知识的日益分化,人们越来越倾向于用分解与分析的方式,趋向于“把对象彼此分开”“孤立于它们的自然环境和它们构成其部分的整体”。这样的知识组织方式无疑是不利于建构得宜的大脑的。他明确指出,认知心理学的研究表明,认识的进步主要不是由于特殊知识的精确化、形式化和抽象化,而是由于“愈益能够把这些知识整合到它们的背景中和它们的总体中。”所以,“发展把知识背景化和整体化的能力变成教育的绝对要求”。因此用“生态学”的视野和方法,把握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尤其是现象与背景、整体与部分之间的相互作用,就成为教育的一项重要任务。

(作者系全国政协常委、民进中央副主席)


编辑:陈姝延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