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日记写于1953年，作者曾经是一位军事摄影记者，他在抗美援朝战争前线，在敌人的炮火声中，在昏暗的坑道里，在蜡烛的微光下，在风餐露宿的行军途中，写了数万字的日记，并且一直珍藏至今。

这些日记没有华丽的词句，更没有刻意的描述，只有点点滴滴的现场记录，发表这些日记，希望能让今天的人们更加真切地体会到当时战士们流血牺牲的历史。

杜文亮在朝鲜前线写日记（杨子江拍于 1952 年夏）

2月17日 好几天没洗脸

钻了两天的坑道，一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不让出来，且把它当成一个自觉遵守的纪律。白天，我们的前沿小组只留一两个人监视敌人，其余全部进入坑道轮班休息。

昨天晚上，我因听咱们的广播没有很好睡觉。这几个联络员给敌人喊话，这几天答话很少，他们很焦急。因为这部分敌人是刚换来的，受我们的教育还少，再加（上）他们军官对他们严格的限制和欺骗宣传，这是很自然的。

不过，只要经过我们耐心地、长时间地解释我们的（宽大俘虏）政策后，（敌兵）是可以在思想上起变化的。他们几个在那谈着我们听不懂的朝鲜语，很热烈，大概他们是在讨论什么问题，我静静躺着听。与其说听，不如说看更合适些，看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很认真。

开下午饭了，这是下午5点多钟的时间，从早晨5点吃过饭到现在已经12个小时了。天未亮前，趁敌人还未封锁道口的时候，去打了饭。下午天黑下来，再去打下午饭。我们四个人，三个人（是）联络员。（他们）给我们拿来五六个馅饼，据说这是过春节后第二顿饺子，因为方便，伙房给烙成了饼，（其他）什么也没有，我们就这样吃了一张，现在很想马上喝到一点水。

这里水实在困难，吃的水全都是从山沟里冒着敌人的炮火捡上来的冰块。除了喝的外，还收存起来很多，以便长远打算。的确，为了这，大家甚至几天不洗脸。即使洗一次脸，一盆水要五六个人共洗。

我进入这个地方，三天来还没有洗一次脸。来往出入坑道，身上很脏，手上很多土和黑的东西。有时不觉往脸上一抹，于是脸上就留下了一大块黑印。怪不得刚才进洞的时候，那个女广播员小李子（我们叫她“小鬼”）笑着同时摸着自己的脸，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朝鲜语。我知道了，拿（小李子给的）镜子一照，果然发现我脸上那块黑，我也笑了，并决心明天洗洗脸。

战争的生活就是这样，哪能像我们平时那样正规、讲究呢！一方面条件不允许，另外谁也顾不得那些了。所关心的是如何打更漂亮的仗和做好自己的工作，而不受无谓的损失。有时间就休息，起来就吃饭。

战争，战争的生活，都能锻炼一个人，他能否在这艰苦的环境里坚持下去，并乐观地过下去，是可以看得出来的。看吧！这个小小的洞子里，所有的中朝人民的战士，总是那样紧张而愉快地（过）着这炮火声中的生活！

我们是勇敢的人，愉快乐观的人，炮弹打不垮我们的意志，炮弹声淹没不了我们的歌声。

我们的歌声和我们的钢铁阵地一样共存，哪里有阵地，哪里就有我们的歌声！

2月18日

和战士们挤在一个洞里

这几天出坑道的时候很少，实在闷得慌。同时，我还想观察一下敌人阵地和他们白天的情形。我请求了一个炮兵参谋同志，他带着我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敌人的阵地。他很热情地给我介绍了我们炮火对敌目标的情况。他说：“我们可以随时射击，并炸毁他们的地堡和他们的指挥所。”

我们从上边下来，又到了无后坐力炮班住的洞子里。里面有很多人，所以温度比较高。一进口，他们很客气地给我们让出了一个空地方。我们像在自己家一样，挤进去坐下了。冰冷的身子马上得到了温暖，所以引起了我的睡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大概有十分钟光景，我猛地醒了，一看周围的战士们都在看我，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微微笑了笑。

他们都关心地说：“给你我的地方睡吧！”因为快开饭了，我谢绝了他们这样的关怀。

吃饭的时候，赵参谋接到了支队的通知，去开会。我问明情况后，决定和他一块（儿）去参加这个很重要的会议——（决）定作战中的步炮协同问题。

我们背起了自己用的几件简单的东西，挎上枪。我们开始没走交通沟，因为天黑了，敌人看不见。炮弹和机枪都封锁不住我们。我们（抄）了近（道），翻过一座大山，就到了我们营的主阵地。再翻过一座大山——太白山（1000多公尺高）就到了团部，进了防空洞口，（我）又出了一身大汗。衬衣又像从师到团那天一样湿透了，休息一会儿就睡着了。

今天可以脱了棉衣睡一夜了，这一夜真幸福！

2月19日

参加作战协同会

八点钟，霍股长叫醒了我。（我）赶紧换了衣服，洗了一番。好家伙，半盆水成了黑的！因为9点钟开会，忙着穿上衣服，翻过山头去开会了。

在前沿坑道里，志愿军指战员因距离敌人太近，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睡觉不能脱衣，都是和衣而睡的。

从上午10点直到下午6点（会议）才告结束。在这个会上，我学习了不少东西，使我了解到军事上的复杂（性）。一个战斗的进行，哪怕是一个最小的反击，也要有周密的计划，互相间的配合，各种火器的组织，对敌情的了解……，真是在打心理战。指挥员的脑子是那样的灵敏，这是科学的战争。

回来后，主任叫通信员告诉伙房（给我）做饭。我吃了一顿很好的面条。

根据今天所布置的战斗任务，我做了在这个任务当中的拍照计划。明天找主任研究一下，再最后确定。

又困了，准备睡觉。

2月20日

请求上战场拍摄

今天没有做别的事情，休息了一天，看了一天的书和杂志。

早饭后抽了很短的一点时间，和赵副主任研究了一下我的拍照计划。当我提到要和冲锋部队一块去的时候，他不同意我这样做，意思是怕我出了别的问题，但我坚决要去。我这样想，战士们能冲向敌人，难道我不能吗？即便我在战争中牺牲了，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我知道，在这样伟大的时代里，为了亿万人民的幸福和世界的持久和平而贡献自己生命的价值。我不愿意在这样伟大的时代里平庸无奇（地）度过，坐享烈士们用鲜血换来的幸福，因为我站在了这战斗的岗位。

2月21日

读书有感

在寂静的防空洞里，

我读了《卓雅和舒拉的故事》，

从他们开始幸福地活着到他们英勇地死去，

我的心从轻松愉快到紧张悲痛！

我爱他们那样严肃地对待生活和他们的纯洁的性格，

我钦佩他们那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亲爱的卓雅、舒拉——年轻人的榜样，

你们美丽而伟大的心灵，

你们壮烈的英雄伟绩，

（感）动了多少热血的青年——

教育着他们学习你们的精神，

而严肃地对待以鲜血换来的幸福生活。

因为有你们为榜样，

我们懂得了为什么生活，怎样生活，

又懂得了人生的意义，应该怎样地活又怎样地死。

我们愤怒，以仇视的眼光刺向法西斯蒂！

我们悲痛，悲痛你们的牺牲没有看到今天温暖的共产主义的曙光。

我们骄傲，骄傲你们英雄的气魄创造了历史的奇迹。

我们欣慰，你们的不屈印在了我们的脑际。

你们的精神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

几千年后，下一代子孙会像神话一样地传颂着你们——英雄的姐弟。

2月22日

掌握敌炮规律

今天由团（部）又返（回）二连。

他们正在演习动作。上午讨论关于在战斗中的宣传鼓动工作，要求每个战士都要在战斗中适时地提出鼓动口号。

在我们参加讨论的时候，敌人一直向这里打炮，每两分钟一发，从上午9点打到下午4点。炮弹由我们头上飞过，那声音很难形容，“嗖嗖”，还带着其他很难听的响声。如果没有听过这种声音的人，一定会很怕的，我们就是这样。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时，不由自己就随着这种响声而弯下身去，这是很自然的。但能听到声音，炮弹确已飞远了。如果是一种急促的，几乎听不到的时候，那（么）就要赶快卧倒，这种声音表示着（炮弹）距你很近。

现在我们都熟悉了这种声音。尽管炮弹在头上飞叫，谁也不停止工作，但这并不等于大家麻痹，因为大家都掌握了敌人打炮的规律。

自从我们对敌人展开政治攻势和我们树立了积极歼敌作战思想以来，不（仅）是小部队的出击获得了很大胜利，另外我们强大的炮火也给了敌人以很大的杀伤。

今天，我们的炮兵三发炮弹摧毁敌人四个地堡、一处弹药库，燃烧了四五个钟头。但这才是对他们严重打击的开始，看吧，几天后我们强大的炮群要给它们以致命的轰击，让它们的阵地变成火海，最后（化）为灰烬！

2月23日

战斗准备

敌人的炮弹仍如以前那样多地向这里打来。但这能管什么用呢？我们住在背弹面的坑道里，照常进行我们的工作——战斗准备。

各小组都检查了自己的决心，要在这次任务中争取立功当硬骨头。班里都在进行军事技术演习，用沙盘研究地形，（每）个人都提出自己的战斗方案、预计情况和怎样处理。

一位战士这样说：“在冲锋到敌人阵地时，先用手榴弹炸毁它的射击口。如果（它）还向我们射击，我就用麻袋堵住。假使还不能挡住敌人的火力，我要学习英雄黄继光同志——以我的身体向它扑去。”

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计划，我们为什么打，怎样打……战士们都非常清楚，这样有高度的政治觉悟和军事素养的部队怎能不在任何敌人（面前）打胜仗呢！

2月24日

实弹爆破演习

早晨4点半钟天未亮，（我）起来和部队一块前去（下山坡）进行实弹爆破演习。当进入敌人地堡附近，如果敌人不缴枪投降的话，那（么）我们的爆破手（就用）那20公斤的炸药去爆破，让它翻个儿，飞到天空。

这次的演习很成功，战士们表现了高度的勇敢精神。一个爆破手当他拉着了导火索以后，又爬了四五公尺就卧倒。一声巨响，三四丈高的火苗穿入空中，随着一股浓烟，四方漫散。

战士们愉快地谈着这次实验的成功。这是胜利的预兆，它告诉了人们，敌人要在这声音里飞上天空，粉身碎骨。我们要在这巨响里继续前进。

这几天战斗气氛很浓。别的不说，我这几天到处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关于如何战胜敌人、取得胜利的讨论。我很幸运能在这样的生活里过几天，甚至更长一（段）时间，这对我来说是很需要的，比较深刻地体验一下部队的战斗生活。

两天来，我和大家有一样的情绪——焦急，嫌时间过（得）太慢。急盼，希望战斗的那一天早日到来。当我们的炮火一停，指挥员“时间到！”的声音一发出，我们的突击队便像山洪一样地冲下山坡。三个箭头直插入敌人的30号和31号阵地，迫使敌人举手投降，缴获大批武器，押着俘（虏）返回我们的阵地。

不过，不能这样想，应该对情况做最艰苦的估计，不然意外的情况一出，会当场惊慌失措。所以，胜利不会冲昏我们的头脑，失败也不会（使我们）灰心丧气，事先做充分的准备，预料各种困难，而一直走向胜利。

2月25日

重上前沿

几天的政治思想、军事技术准备完成了，今天终于开上了前沿。

早晨6点钟，师文工队代表首长来到了二连驻地，进行慰问演出，欢送。

下午1点钟，在一座山峰下边开始了战斗式的演出。战士们坐在狭窄的石头上和山坡上，欣赏这些志愿军各部队英雄的节目。在演出开始还不到一刻钟，从上空（飞）来七架敌机，在上空盘旋，并在附近扫射、轰炸。但这里照常进行表演，大家聚精会神地观看，而表演者也同样充满了情感的演唱。

“谁管你这些，我们以愉快心情来接受首长的关心，并以战斗的胜利来回答首长和同志们对我们的关怀。”有的战士猛然抬起那睁大的眼睛，朝着天空的敌机，怒目而视地这样说。

最后一个节目是《一粒子弹一包糖》。这个剧的演出激起了战士们的愤怒。当节目演完了的时候，很多战士自动站起来表达决心说：“我要坚决完成任务，为朝鲜的孩子和祖国人民的幸福生活，多杀美国鬼子！”

太阳落山了。在文工队同志们欢送的锣鼓声下，勇士们全副武装进入了交通沟，直走上前线。

2月26日

电话线=生命线

这里是一个步炮协同作战的分指挥所。

昨天晚上此洞里都睡满了人，值班的参谋在接电话。教导员已病两天了，到这里来也没有地方睡觉。我们更不用说了，那只好在这里坐几个钟头。

刚才政教要电话，要了两次才通。他立刻把值夜班的电话员请来了，第一句就问：“你们打盹儿了吧？”

电话员没吭气。

接着，政教严肃地批评了他，说：“在这种情况下，你忘记了你的责任——通讯联络要畅通无阻，但你没有执行！”

最后，政教指出：“前面战士们在和敌人拼命，而你守电话打盹儿，对得起谁呢？！”

这位接电话员同志很痛心这一时的过错，他表示“以后绝不这样了”，并说明天要写个检讨。他敬了礼，回去了。

是啊，战斗的日日夜夜，激烈的战斗，繁忙的工作，时间是那样的宝贵。

正如那天副团长说的：“我们不是在计算时、刻、分，而是计算秒！在这次战斗中，要求大家不要提前错后半秒。严格的纪律，要自觉地遵守。如果哪个同志因一时疏忽而失掉时机，那要受到严厉的批评或处分！”

批评电话员同志，同时也教育着我，我知道这是一种高度的对战争、对胜利负责的精神。

2月27日

在炮连过夜

昨天很舒服地睡了一夜。

当我到炮连办完事后，天已黑了。我请求连长允许我在他们那里休息一夜，我知道，这里无论如何也比指挥所那里好一些。他答应了，并为我铺了被子和一件大衣。

我很不好意思，说：“我不是侵占了战士们的位置了吗？”我请连长把被子拿回去，有一件大衣就完全可以。

但他说：“这里有很多被子，因为这里比步兵连好些。”真挚的话语，使我不好再推了。9点钟睡去，第二天醒来已快8点了。

2月28日（正月十五）

准备一场大战

祖国要在今天过“元宵节”，到处放火花、鞭炮。我们现在正蹲坑道里，今晚十二时也要过灯节了。时间一到，各种大、小口径的炮齐向敌人阵地轰击，那时会把敌人阵地打成一片火海，（让）敌人抬不起头来。在这时，我们的突击队像猛虎一般地把他们堵在（那）里，迫使他们投降。

3月1日

昨夜的激烈战斗

（昨天）晚上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还差三分、两分、一分、五秒……12点到时，我们的炮弹像雨点儿一样落到敌人阵地，我们的突击队也冲进了敌人的阵地。三颗红色的信号弹飞上了天空，我们全部占领阵地。钻进地堡里去的敌人听了我们的喊话后还不投降，当我们最后（喊话）：“如果再不出来的话，我们就要爆破了！”（敌人）还不出来，我们立刻就（把）20公斤的炸药拉了导火索。那群顽固的敌人在巨响里飞上天空。全部歼灭敌人后，我们撤出了阵地。

又出了问题，敌人暗堡射出了子弹。看样子里面还有敌人在抵抗，我们需要很快（把）地堡炸毁。三班一个小组奉命带着两个20公斤的炸药包去爆破，但刚出坑道口（战士）负伤了！敌人的高射机枪封锁住了我们的出口，还要继续爆破。

这时营长又说：“再去一个小组，这次是志愿的。”

他的话音未落，青年团员刘元春第一个说：“我去！”在这紧急的关头，他毫不犹疑地和其他两个自告奋勇的战士冲出了封锁，除途中一人负伤外，全部爆破了正在射击的敌人地堡，圆满完成了任务。

我还要记一个英雄的名字：彭广彬。当他冲锋时，一出（洞）口就负了伤，但他没有吭气，一直冲到敌地堡跟（前），拉着了导火索，把敌人的地堡爆破了。回来后，他微笑着向指导员说：“报告指导员，我完成了你分配给我的任务，负了一点伤！”

昨天下午3点半钟吃了下午饭到今天（下午）的5点半，整整26个钟头了，当中吃了一个冷馒头，因为战斗的紧张也吃不下去。天还没有黑，我和安干事由前边返回，在途中经过敌炮封锁。我们跑呀！大概跑了100多米，实在跑不动了，张着嘴出不来气。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山背面休息了一会（儿），晚上7点半才（回）到了指挥所。

3月2日

战斗之后

这支英雄的部队，圆满完成了全歼守敌的任务后，于今天拂晓前彻底撤出了阵地。他们已经两昼夜没有休息了，因为前沿缺水，每个同志的脸上都留下了汗水的痕迹，看来带着几分疲倦的样子，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自然的、胜利的微笑。

如果没有体会过战争艰苦的人，那么他也就体验不出战争胜利后的愉快。

我也轻松了许多，因为几天的忙碌和盼切，终于在昨天亲身体验了一下枪林弹雨下的味道。我真佩服那（些）大无畏的战士，谁有他们那种伟大的气魄呢！明知道出坑道就有生命的危险，但还是自告奋勇地前进，前仆后继，完成任务。我永远忘不了他们那种自我牺牲的精神，确实人人是英雄，个个是好汉！

今天休息了一天，明天就要进行战评，查（评）每个人的功绩。

3月3日

战斗查评会

上午参加了三班的查评会，六个同志报告了他们每一个人在战斗中的表现，完成任务的程度如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怎样完成的。最后大家一致通过给刘元春同志立一等功，因为他不但完成了自己（的）爆破任务，而且帮助七班完成了（任务）。他一个人共炸毁敌人两个地堡，一大一小，一个敌人抵抗的大洞口，消灭了敌人一个火力点，并且完成了一次通讯任务。但他还是很谦虚地说：“我完成得不够好，还有缺点，今后会更加努力！”

现在敌人的炮打得多起来，大概是想报复我们了。从前天我们占领了他们的阵地并消灭了他们两个排的兵力后，（他们）就想用炮火向我们反扑。但这又管什么用呢？我们还是照常在坑道里工作和娱乐。

3月4日

繁忙的指挥所

今天战斗更激烈了。自从我们向敌人反击以来，敌人连续向我们反扑了几次，都被打下去了。但他们还不死心，又用炮火轰击我们的纵深。在炮火掩护下，连番向我们进攻。一共6次，其中最大的一次是两个连的兵力。但在我们强大的炮火下，全被消灭在反扑途中，根（本）就没有让他们接近我们的前沿。

现在敌人还是不断地打炮，妄想封锁我们的运输线。但我们的人员根（本）就没有停止前线的往返，我们几个也是在它们的炮火下，由前边回到了指挥所。

在一个宽大的坑道里，左边放着四部电话机（有指挥炮兵的、步兵的、上下联系的）。右边三架步（话）机，以便在电（话）线被打断的时候，用它联系指挥战斗。

参谋们个个忙（得）满头大汗。时间是那样（宝）贵。28号那天晚上将近12点的时候，像蜘蛛网似的电话线全都通向这个指挥所。指挥员看着表，对着送话器说：“还差三分、两分、一分、五秒……放！”我们的各种大、小口径的炮一起向敌人阵地轰击。炮弹像一群箭头似的，嗖嗖（地）飞向敌人阵地。

（本文已收录于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抗美援朝亲历记”丛书《记者在朝鲜》 杜文亮口述 杜娟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