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页 资讯 热点聚焦 海峡观察 台海人物 台商台企 在大陆 两岸交流

首页>两岸>资讯

抱着“做田”的心,试写五五诗体

2023年10月14日 20:20  |  作者:詹澈  |  来源:人民政协网 分享到: 

编者按:

近日台湾诗人詹澈携其新作《方寸之地》在京举办新书发布会。詹澈,原名詹朝立,生于台湾彰化县,从小热爱文学,参与创办过《夏潮》《春风》等诗歌杂志,著有《土地请站起来说话》《手的历史》等多本诗集、散文集和纪实文学作品。他长期负责台湾农会工作,致力于改善台湾百姓民生。2018年,詹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2021年,他和吕正惠作为台湾作家代表到北京参加了中国作协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方寸之地》是他在大陆出版的第三本简体诗集,共收录其独创的“五五诗体”诗100首。

正如国台办交流局局长黄文涛在新书发布会上所言,詹澈诗里写的农夫、老妇、老兵、蝉鸣、海洋,这些意象记录着他对这片土地深刻的认识和爱。詹澈是一位匍匐大地、仰望星空、在暗夜里手持火炬的诗人,他的诗歌继承了中国古代田园诗的传统,写出了台湾特有的乡土气息,又充满深厚的家国情怀。在他的诗中,对台湾的爱、对祖国的爱和对社会理想的坚定信念融为一体。

本期我们邀约詹澈本人以及两岸诗评人,从多维度来赏析詹澈的诗歌,以期以诗歌为窗,与读者一起感受文学穿越历史、联结中华儿女的心灵力量。

8-方寸之间(3118329)-20231014201117

我离开生活了50年的台东寄居新北市新店已10余年,5年前提早办退休开始领微薄的劳保退休金,过着节俭的三餐尚能温饱的日子,却有较多时间与精神读书并审视自己诗的创作。

至2017年新诗发展100年,更惊觉新诗发展的疑义还在持续。本想一个创作者可以不理会诗论的差异与歧义,写自己想写的形式与内容,自娱自赏即可,但当自己再次重读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等,又觉得一个诗创作者要有成就,不能不知诗史的发展,且要广阅各种风格的诗,更须广阅诗以外的知识,关心诗以外的人间世事,想成为有成就的诗人,应该是要如此自许的,古今中外有成就的诗人都是如此,愿以此与同道互勉。

近10年来的生活,除持续参与“反莱猪”、保钓、秋斗、白色恐怖受难者秋祭与春祭、农业供应链数字化标准化等活动,大部分时间都用于读书写诗。唯有写诗是自己安静清净的方寸之地。

最近读中国古典诗比较多,觉得古典诗一直有一定的形式与韵律,尤其是唐诗在科举的制约下,绝句与律诗的规范及押韵更加严格,因为要有共同的标准规定才能公平竞争,大家在有限的文字规范内发挥自己的才华,似乎有其道理。正是在这样的方方正正的规矩内,产生了中国诗歌的盛唐盛世;也因为配合规范与押韵反而创作出不少令人惊奇的诗句与意境,尤以杜甫的律诗为最。这像是在三公尺四方的空间内比武,各出奇招比出胜负,功夫好的话应不受空间与规范限制。因此,形式规范不是影响一首诗好坏的主要因素。

吊诡的是,有形式规范的古典诗纵使是坏诗,现今读者普遍认为它还是一首诗,但一首白话口语诗写不好,读者普遍会说它是散文的分行,读之如同喝白开水淡而无味。也有读者将读不懂的、碎片化的、有句无篇的现代诗说是好诗。而古典诗与现代新诗,经常被传诵的也只是其中几句,导致诗的创作者都想语不惊人死不休,甚至强词添句以为愁,都在寻觅一首诗的所谓的诗眼的好字句,这是诗为文学形式中最精简文字的必然与无奈,却使诗人往往在持续寻觅好字句的执着或偏执中,忘了诗人写诗是为了什么的思考,模糊了诗人与人、诗与人、诗与自然、诗与时代社会的有机关系。而在纯粹的文字与文字间,在学问知识与文字间做无机的创作,逐渐感觉不到诗人自己或大众的呼吸、体温、情感与思想,甚至在众多意象碎片化交错里,都似翻译的现代外语诗,类似性很高,读不出作者的个性与风格,读之如同嚼蜡。

有的诗人喜于故意在诗里布下与普通读者间的文字障,久而久之,诗反成为他的文字障,这是我的经验与思考,也是我常警惕自己的。毕竟我还是一个无法不考虑大众阅读的诗人,长期认为诗应适合大众朗诵或阅读,可能我一直耿怀于自己不识字的母亲与小学毕业的父亲兄长,或广大的工农朋友。

犹记得1978年我在《草根》诗刊发表一首《洗衣的妇人》,是写我在屏东读书时租屋附近一位洗衣妇,她托我写信给她金门当兵的儿子说阿母平安,但她还不知或已失忆她儿子已死了,我不知如何写信,当时的记忆与写诗的思考一直梗在心中,写诗时总希望她也能听懂。今年有所感,又写了一首五五诗体的《洗衣妇》,收在此集中。

听说白居易常念诗给老妪听看是否听得懂。他认为,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他与杜甫是唐宋元明清诗歌写实诗风的代表,没有他们,诗史会失去大半江山。古典诗,在如诗神般的屈原之前,《诗经》是风格最多样的反映各阶层(包括底层农民)声音的诗选,被儒家尊为“六经”之一。以我的阅读经验,《诗经》里那直接批判讽刺税官的《硕鼠》更令人佩服。汉朝的古诗与乐府,也有不少反映民间疾苦的诗,至唐宋以后的诗选就几乎没有底层人民的声音。《唐诗三百首》只选《贫女》一首,除杜甫《兵车行》与其他几位诗人的边塞诗写战争之苦,余皆是个人的悲欢离合与喜怒哀乐,《宋词三百首》更是如此,除了苏东坡、柳永、陆游与辛弃疾,更多的是儿女情长与风花雪月堆如冢。唐以后,在专制与科举的限制与影响下,山水与人文成为中国古典诗与画的主要风格,缺乏对广大底层人民的叙述与刻画。直至元代才又产生了大量反映平民底层大众生活、批判元朝施政的词令,例如刘致的散曲“剥榆树餐,挑野菜尝……蕨根粉以糇粮,鹅肠苦菜连根煮”,以及无名氏的“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这样的长短句,随着时代的演变,至民国以后,必然会产生白话口语诗,产生了媲美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写不堪战争征兵而自断手臂后痛苦生活的诗——袁水拍的《老母刺瞎亲子目》。

随着时代的发展,新诗在语言形式与内容上势必要有变化才有足够的承载能量,从五四新诗到抗战诗再到朦胧诗到现代诗莫不如此。应再发扬《诗经》与《楚辞》的风格与精神,写实的作品,尤其要写民间疾苦。近10年,我持续创作试写“五五诗体”,也基于这样的创作动因。写诗的动机与意义,不管是内省的个人主义,还是外察的写实主义,越来越觉得都只是在教化自己或能感化别人,犹如“做田”与坐禅,愿有志者互励互勉。


编辑:张佳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