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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笔墨砚边语

2023年12月20日 10:04  |  作者:王登科  |  来源:人民政协报 分享到: 

《我见春风如故人》王登科 作

《熏风》中国画 王登科 作

唐·杜甫《客夜》 王登科 书

《闹新春》中国画 王登科 作

《不独有声》中国画 王登科 作

对“传统”的敬畏和遵循可以使人获得一种教养,这种教养是尊重。比如在中国传统的诗书画里,首先要跃入传统之河,从平仄、从点画、从笔墨的锤炼处开始,这样才有可能抵达彼岸。得益于“传统”的不仅是艺术,还有从事艺术的人。它其中的秩序、法度和传承的体系,在我们虚心接纳时,会使我们去掉浮躁、避免狂妄和刚愎自用。学习前贤,敬重传统,这是从事中国文化艺术工作的分内之事,也是一种人生操守。

二十年前人物画我临过海上钱慧安,在之前也画过陈老莲。前者题材多俗尚,但线质高古,可谓仍不堕俗流;后者笔墨高古,气象非凡,然人物造型野逸怪诞且有模式化倾向,故与之渐行渐远。直至“遇”见白龙山人(王震),喜欢他不拘一格的绘画风貌,尤其是道释人物,逸笔草草,极见高明,且受益良多。十多年前,见恩师吴悦石先生大写意人物画后,令人眼前一亮、振聋发聩,方悟得人物还可以这样画。尤其近年学画花鸟,笔得以纵横,心始有趣味,且乐此不疲矣!

写意绘画的首务就是“自我得趣”。这趣味是笔墨生发之趣,也是挥洒中精神超迈与格物之趣,这里有从容、放松、激越与安详,更有类乎“禅悦”的体验。当然,通过这种“趣”,也会在历史的时空里找到具有同样趣味的人,进而汇成一股时尚的清流,并以“高蹈”的精神气度,横亘于崇高与世俗之间,并影响和照亮与之有缘的人生。

风格与范式是笔与墨包括宣纸一起呈现而出的,说是创造并不准确。人在此应该是若即若离,或者说应具备三分天然、三分传统、三分人功——即自然、修养与个性。

我十多岁时学过几年素描,也画过速写,还画过水粉之类的东西。所以多年以后当我拿起毛笔再画画的时候依然是直奔造型,追求物象的真实已成为一种习惯。画画状物写形,本无不可,但对于大写意传统绘画而言,画家心灵的感受应放在首位,即精神的“自适”与“优游”,说穿了,文人画的初衷就是借笔墨的一场游娱,或叫“清欢”,它不依赖于“技术”和“技巧”,甚至它还有一种反技术和反技巧的倾向。这种倾向其实也正是庄子老子思想的延展和化成。

但最终的情况是,有技术但不炫之,有技巧也不彰显之,任笔使性皆在一个真字里,情动于中而形于画,而真正感人的便是这真与情——超然而已!古人做事论发心,画亦然。是想打动人心?还是由衷地自我遣兴?或许所谓品与格的关纽正在于此。

(画桃)桃实展现色彩的丰富性,桃叶调节画面整体的变化。其实是一静一动,一实一虚,或者叫互为虚实。吴缶老画桃多以枝干、长题为实,弱化桃实,凸显笔墨纵横时的金石气。白石老人却常以写意桃实为主,绿叶婆娑,万千姿态,效果是雅俗共赏。总之,中国画大写意桃实总绕不过此二翁,一南一北,一“雅”一“俗”,且雅俗互见。我辈生矣晚,开辟真难为!

不同的纸笔,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心情,所画出的风格自然也不尽相同,这就是变化。这种变化而出的形式不是刻意创造出的,它就是一种随顺身手,随顺笔墨,乃至随顺心情的一种自然而然地呈现而出的。随顺是尊重,尊重客体,尊重物理,尊重规律。所以,表达一己之私、贡高我慢的一味“创造”是愚蠢的、不智慧的,所以也是不美的。中国画美在自然。随顺自然,是人生的智慧,更是艺术的祈向。

胭脂的妙趣与墨同功,吴悦石先生也一直强调用色如用墨,此乃大写意绘画的根本。当然,有的人着此色相,也有的人于墨色中亦能体味到灿烂与繁华。这也是俗与雅的分野。李唐是一个随缘的人。他说:“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

中国人与自然亲,并从自然里参悟出生命的真相,于是向自然学习,并循其天理,乃至借格物而致知——这是中国哲学的基本脉络和缘起。而中国绘画的审美观也正是这种哲学与文化气质的外化与表征,尤其在大写意花鸟中表现尤为突出。

花鸟画是传统绘画的大学科,过去人讲“穷山水,富花鸟”,意为画山水者穷困,画花鸟者富有,言外之意由于二者费时不同、题材有别,前者多写萧索荒寒之境,而后者多画热烈与生活,故接受者自然多少有别。画山水的李唐所谓的“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的句子,正是对此事相的一种由衷的感喟。近世以来,尤其是吴(昌硕)齐(白石)一出,大写意花鸟画逐渐昌盛,也带来他们“笔如农器忙”的高产,客观上也丰富拓展了花鸟画的表现空间及式样,进而也奠定并发展了大写意绘画的审美范畴。

画花鸟纵横穿插,可随意生发,与山水画人物画比较更见性情,更可历练笔墨,山水则不然。所以,我们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穷山水,富花鸟”,即画花鸟者笔墨宏富,由此入山水画与人物画则事半功倍。这也是老缶、白石老人等无所不能且无所不精的真实原因。

没有什么规律可寻,就是要笔耕不辍。穿插铺排,随缘生发,尽兴时便合情,合情时便入理。写竹难在尽兴,尽兴缘于天真。归根到底画乃心法,非为“形学”。

红配绿,一台戏……

就色彩而言,“红配绿”被指为艳俗,这也是画牡丹易入流俗的原因。一味追求物象的真实,取悦于人,这其实心已旁骛,一如白石老人说的“太似则媚俗”即言此。故画家应先“悦已”,于笔墨纵横间,陶写心性,而非先想别人脸色,这种艺术态度作用于社会人生时就会蔚成一股个性飞扬的时尚清流。

俗不在颜色,也不在笔墨。俗在人心!

十一

劲节、虚心、凌云、低头叶,其实这些都是“竹为君子”的世俗化比况和附会。在我看来,画家写竹时一任身手、真实道来的坦坦荡荡,这种自然而然的精神状态,就是君子的人格本怀。不戚戚于画得好,也不戚戚于画得不好,当下自适与自足,便通天理,这也是文人画传统的初心。一如陆放翁所谓的“古来翰墨事,着意更可鄙”。说得更彻底的则还有米芾的“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至此,已不仅是在说书画之理,这已经直入人生的“三摩地”了!

十二

中国写意绘画里的笔墨传达的是画者的心灵自适和精神优游。因此,人的生活情调、趣味自然就会呈现在笔下,也正如前人所谓的“君子小人不可掩也”。所以,画者心与手的提纯与历练是生涯之内的重要功课,此即所谓的“内外兼修”。

吴悦石先生嘱予先从画梅始。穿枝团花,逸笔点染,活力生发,心有纵横。是画梅又不是画梅,是花亦非花,此趣非提起笔、入此境者则不能知也。乃至于在下近年余夙兴夜寐、乐此不疲也。路还长,仅得一点皮毛与境界耳。

王登科,历史学博士。1963年生,辽宁海城人。中国职工书画院院长、中国书法家协会楷书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故宫博物院中国书法研究所客座研究员、吉林师范大学双聘教授、南方科技大学“驻校艺术家”、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评议组成员。曾任《中国书法报》副主编、荣宝斋书法院院长、《艺术品》杂志主编。学术研究涉及书法、绘画、艺术批评、艺术教育等领域。有城市绘本《鞍山往事》《心灵成长》、儿童绘本《在齐白石画中旅行》等出版。


编辑:陈姝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