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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北大图书馆藏书

2015年07月27日 08:42 | 作者:韦力 | 来源:人民政协报·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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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国内各大院校图书馆中,我不知道是否做过藏书质量的比较,以我的私见,北大图书馆所藏的古籍善本,无论质还是量都是最高的。即使如此,北大图书馆也并未止步,这些年来,还在陆续购进一些难得的善本。我有印象的一次是,某个拍卖会上拍了邓之诚的日记,当时就被北大图书馆买去了。近几年来更为轰动的事就是,北大图书馆买下了日本大仓文库的那一大批书,这个故事可以大书特书一番。

 

  几年以前就听说大仓文库的书想出售,国内几家大馆以及几位私人买家都希望能得到这批难得的善本,我也参与其中,后来经过几年的“折腾”,最后的胜出者就是北大图书馆。这批书一直都有这样的传说,即,大仓文库所藏善本全都是藏书家董康的旧藏。前一段时间,北大肖东发教授组织了一场古籍保护收藏讲座,那场讲座请了五位主讲人,其中之一就是北大图书馆善本部的刘大军老师,他讲的主题就是关于大仓文库的。经过他的整理研究,刘老师给出的结论跟大家预估的有些不同,他说这批书并非全是董康旧藏,听到他的这个解释,我心里的纠结顿时化开了许多,终于可以用酸葡萄心理让自己放下对这批书的思念。

 

  其实冷静地想想,书的质量好坏才是最关键的,不论怎样说,这批书的价值都很大。北大图书馆得到这批书以后,当然也很高兴,并且还举行了交接仪式。在仪式上,中央文史馆馆长袁行霈先生在讲话时透露出一个信息,他说北大图书馆在民国年间曾经成批地购买过重要藏书家的旧藏,比如李盛铎等人,但自此之后,北大图书馆就再没收到过重要的整份收藏家旧藏,因而大仓的这批书是北大图书馆几十年来又一次得到的重要藏书家的专藏。在这样的时代,能得到大批古书的机会概率越来越低了,如此想来,北大图书馆把大仓文库的这批书全部拿下,确实是个英明决策。

 

  这么多年来,跟北大图书馆断断续续有不少的交往,除了那次交接仪式,最近的一次则是陪同李致忠先生去北大图书馆善本部复核珍贵古籍名录的入选品,但他们的善本库我却未曾进去参观过。于是斗胆向朱强馆长提出了这个略过分的要求,朱馆长竟然同意了我的这个不情之请。

 

  北大图书馆善本库在古籍阅览室的地下一层,去书库首先要进入阅览室。此次前来,发现阅览室的左手一块地方用隔板围了起来,我向里面望了一眼,一位先生正在裱碑帖。何燕华老师解释说,这是专门请来的整修碑帖者。而门口的右方,则是阅览室服务台,前往善本部要从这个工作台后面的一个小门穿过,这种格局设计得有些奇特,因为每次去善本部都要请工作人员站起来,以便从其身后穿过。看似不合理,后来细想一下,这种设计方式会把珍藏的安全系数提高很多,等于是工作人员坐在了善本部的门口。从此穿过后,乘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就是善本部的办公区域,看到有几位工作人员在修古书,从这个区域穿入,进入一个长长的走廊,这里就是北大图书馆善本书库所在地。

 

  何老师打开善本书库,让我进内参观。这是我第一次进入里面,眼前所见是一排排木书架,这种书架双面使用,制作得颇为精良,书架的高度恰好可以伸手就够到上层,这是很实用的一种设计。书架里面的书一律是图书馆式的竖插放,每部书的侧脊上都写着书名、册数,蓝布套上写着白字,看上去颇为醒目。

 

  我注意到第一排书架大部分都是书目类的古籍,这是我很感兴趣的一个门类,于是翻看了30多部跟版刻有关之书,所看之书几乎本本都有说法,其中也有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李盛铎的购书单。李盛铎是民国年间天津著名的大藏书家,他的买书方式也是整份收购著名藏书家的收藏,其藏书质量之高,绝对是一流大藏书家的水准,而他的书后来全部归了北大图书馆。以我的私见,北大图书馆的古籍质量就是以李盛铎木犀轩的善本作为中坚。

 

  我所看到的这一函,里面有一些书单是以日元标价的,上面还贴着日本的印花税票,我在第一页上就看到李盛铎从日本买到的大部头书,比如《武英殿聚珍版丛书》,价格60日元,现在一册原装的零本,如果是连四纸,价格也在万元人民币以上,而这页书单上还有一部《赤水玄珠》,此书50册,价格是6日元。这6日元我不知道在当时还能买什么东西。十几年前,某次在日本的街头,因为一时口渴,我从自动售卖机上买了听可口可乐,我记得价格是500日元,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看来买书也是这个道理。

 

  《不登大雅文库书目》是马廉的藏书目录。马先生还有一个堂号,叫“平妖堂”,我觉得他是一位有独特眼光的藏书家。那时他去琉璃厂选书,专门选别人不注意的小说、戏曲,后来买到了明万历年间王慎修刻的《三遂平妖传》,于是起了个堂号,叫“平妖堂”。他起的堂号都很怪异,但他的藏书特点却是别人所无法比拟者,很多名不见经传的小说,都是经过他的发掘,才被后人注意到。马廉当年跟鲁迅交往较多,据说鲁迅常到其家中看书,后来鲁迅写《中国小说史略》,不知道用没用到马廉所藏的这些小说、戏曲。还有一部书跟马廉有很大关系,那就是《录鬼簿》。1932年,他跟郑振铎、赵万里共访了天一阁的明抄本,三人觉得这部书对于研究戏曲史极其重要,于是连夜抄了一部,后来将这部书影印出版,才使得世人知道有这样一部重要的史料存世。他去世之后,不登大雅文库所有的藏书全部捐给了北大图书馆,这一部分书构成了北大馆的特色藏书之一。

 

  看完了这些书目,我也发完了一通感慨,于是跟何老师从库房内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再一次回到了善本部的办公区域。我在这里观看了一会儿修书的过程,看着那些工作人员细心的操作,感觉修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每补一个书页都需要经过很多的步骤。我想到自己在整理书的过程中,经常因为来回搬,一不小心就会把没有函套的线装书底页撕坏。毁书很容易,就是一瞬间的不经意,而补这样一页书,却要费比撕书超越百倍的工夫。天下之事都是如此,想把一件事往好里做是如此之难,而要把一件事情弄砸或弄坏,却是如此容易。

 

  谢过何老师的热情接待,从善本部原路退出,走到大厅的时候,看到用象形字写着的屏风前面摆着严复的半身胸像。我觉得严复像应摆在北大图书馆大门口的某个地方,因为他是京师大学堂的首任校长,而北大图书馆的馆长是李大钊同志,毛泽东同志就是在此馆认识了他的领导李大钊同志,由此走上了革命之路,如此联想起来,又太过复杂了,毕竟这是图书馆又不是革命纪念馆,看来,还是把严复像摆在这里比较合适。我这不等于说了一大堆的废话吗?再这样写下去,我写图书馆的这些走访之旅又有什么意义呢?因为我无论访与不访,这都丝毫不会影响到北大图书馆的伟大。

 

  (作者韦力为著名藏书家,本文发表时有删节,标题为编者加。)

 

编辑:邢贺扬

关键词:北大图书馆 藏书 古籍善本 寻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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