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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高和寡的生物艺术:当代艺术新可能

2016年06月29日 16:56 | 作者:严小稚 | 来源:艺市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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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与艺术,看似两个完全不沾边的领域,当它们相遇,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近日,“当生命本身成为艺术——李山艺术展”在成都K空间举办,国内生物艺术的先行者向观众展示了这种新的艺术形式,生物艺术凭借着其独特的表现力与极大的争议性,引来无数关注与讨论。什么是生物艺术?生物艺术在我国的发展现状如何?这种艺术形式是否被大众所接受?它会对中国当代艺术产生怎样的影响?本期“艺视野”栏目,记者采访了批评家、策展人高岭,艺术家李山以及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数码媒体工作室主任费俊,对生物艺术的概念进行解读,对其发展现状与争议重点进行讨论,带大家一同走进生物艺术的世界。


刊于《艺术市场》2016年第6期下旬刊P78—81刊于《艺术市场》2016年第6期下旬刊P78—81

什么是生物艺术?

“‘生物艺术’在当代艺术界中并不是新词。美国在20世纪80年代即出现了由基因技术,引发了一批科学家与艺术家开始探讨生物技术可能会带来的伦理上以及人们对于世界感知层面新的可能性。”费俊告诉记者:“克隆技术刚研发出来时有的人兴奋,有的人恐惧。我很欣赏的一位女性艺术家,也是一位生物科学家娜塔莉·杰里米金科(nataliejeremijenko),曾经有一个项目“OneTrees preject”,将1000棵克隆树用艺术装置的形式展现出来。在这件作品中,你会发现这些树都长得不一样,并不符合常人对于克隆技术的想象。她将科学实验的方法介入到艺术创作中,让人们感受到这一技术带来的可能性。尽管那个年代还不可能克隆人或者克隆活体,她却用克隆树这一方式来回应人们对于基因技术、克隆技术的反应。类似的方式她还做过把树倒着养。”

娜塔莉·杰里米金科(Natalie Jeremijenko)《OOZ》娜塔莉·杰里米金科(Natalie Jeremijenko)《OOZ》

娜塔莉·杰里米金科(Natalie Jeremijenko)《OOZ》娜塔莉·杰里米金科(Natalie Jeremijenko)《OOZ》

生物艺术在中西方的提出

“生物艺术”概念是谁在何时提出的?

1997年,“生物艺术”一词由巴西裔美国艺术家爱德瓦多·卡茨(Eduardo Kac)在构思探索性作品《时间胶囊》时首次提出。三年后,他完成了世界上第一件转基因动物艺术作品,兔子“阿尔巴”,从此声名大噪。

卡茨为生物艺术所下的定义是:生物艺术是当代艺术的一个新方向,艺术家试图用它去探索形成生命的全过程。生物艺术具有以下的特征:改造生物材料,使之改变原先固有的外形和行为;非常规甚至颠覆性地使用生物工具;在常规或非常规环境下,创造或者改造有生命的有机体。虽然简短,但是其中有一个关键词,那就是“生命”,生物艺术是建立在生命上的艺术形式。具体来说,它是以生物为属性和原料进行创作,或者改变一个物种的器官,或者创造一个拥有新特质的生命。而这里的“生命”是一个很大的概念,从一个细胞到哺乳动物,它全部涵盖。

“当生命本身成为艺术——李山艺术展”现场“当生命本身成为艺术——李山艺术展”现场

几乎是同一时间,生物艺术也在中国发生了。记者获悉,1995年到1997年,艺术家李山阅读了大量关于生物科学的文献资料,1998年,他将蝴蝶和鱼的基因重组方案完整地做出来,并于2000年发表在一本美国出版的华文刊物上,他也因此被视为中国生物艺术的先行者。

1995年李山在纽约为生物艺术创作做知识准备时给出生物艺术的定义:“将生命作为使用材料而构建生物本身。当下生物学研究的焦点,是对生物基因遗传的干预和生物基因组的人工制造,艺术家根据转基因原理和基因组的制造原理,制作艺术方案,然后按照基因工程的运作方式构建带有生物性状的艺术作品,被称为生物艺术。”

李山在接受本刊采访时表示:“生物艺术是艺术史的新章节,是艺术语言的一次历史性革新。”而作为李山个展策展人的批评家高岭则表示:“生物艺术作品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方案,也可理解为副产品;二是实体,可理解为活体。李山的作品,包括其绘画、影像、手稿都属于其作为生物艺术的方案。虽然动物和植物都能称为活体,但动物活体相对而言更挑战人类的神经。”

不是所有以生物为媒介的艺术都是生物艺术

除了近期受到关注的艺术家李山以外,有人提出疑问,艺术家梁绍基以蚕丝或以控制蚕的活动来创作,在艺术与科学、雕塑与装置、行为与多媒体等多个艺术类型的临界点上对生物与艺术的关系进行了探索,这类作品是否属于生物艺术的范畴?

李山 《重组》 80X60cm李山 《重组》 80X60cm

对此,李山告诉记者:“不是所有运用生命材料做的作品都属于生物艺术,要看从哪个层面去思考和运用什么方法来制作。我给生物艺术划定的界限是生物的分子层面,是严格操作在基因编辑和基因组制造的边界内,紧紧围绕生物化学和分子生物学的科学学理展开的。”

费俊也表示:“不能从泛义上把使用了生物元素的艺术都称为生物艺术。我理解的生物艺术最核心探讨的问题是利用生物技术来完成的新的艺术形式,这种艺术形式不单单是媒介上的改变。仅仅使用到生物媒介本身的艺术,并不属于生物艺术所主要探讨的方向。”

“曲高和寡”的生物艺术?

在澳大利亚的西澳大学里有一个生物艺术实验室SymbioticA,已经有15年以上的历史,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由生物技术研究主导的关于生物技术与艺术跨界研究的机构。他们拥有最前沿的生物艺术实验条件,并且同艺术家进行合作。艺术家在实验室中通过最新的生物技术来探讨、实验一些艺术观念。

相比而言,我国的生物艺术发展则缺乏更多的平台。高岭表示,目前国内做生物艺术的艺术家几乎只有李山一位,他像是在一座孤独的飞船上独自探索宇宙的奥秘。由于生物艺术的艺术家、艺术作品数量极少,大众对生物艺术的认识也十分局限。

李山:孤独的先行者

中国的当代艺术从20年前,即20世纪90年代中早期就创作本身以及艺术批评而言已经达到了最高峰,10年前,中国第一波艺术市场的高峰期使得第一批当代艺术家在市场上也得到了认可,并且延续至今。接下来中国当代艺术面临着一个新的课题——中国当代艺术该怎样往前发展?这是所有艺术家都在思考的问题。

李山《阅读4》159x96cm李山《阅读4》159x96cm

李山一直以来都对生物学十分感兴趣,这在其早期的“胭脂”系列作品中也能窥见一二。在胭脂系列中,就有人与花的变体表现,带有原生绘画性质,表达生物与植物的变异。李山的艺术一直有着对形而上的生命意识的偏好,1993年,他在威尼斯双年展上看到了马修·巴尼人兽同体的作品,受到启发。他开始思索中国当代艺术在媒介、形式、材料上新的可能性,然后开始进一步的思考与阅读。2007年,李山与张平杰在上海农业科学院的教授协助下,合作完成了一套实作的生物艺术《南瓜计划》,成为中国首次以生物基因工程制作完成的艺术品,他们也因此被认为是中国生物艺术的先行者。

李山《南瓜计划》80X60cm李山《南瓜计划》80X60cm

费俊告诉记者:“《南瓜计划》除了有一定的科技性,还有一定的社会性,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方向。生物艺术不能只以技术的高低来评价,还应当看到作品所承载的社会性或者对于社会焦点话题的回应,这也是作品本身有意思的地方。很可惜,由于生物艺术的门槛很高,国内这一领域的艺术家与艺术作品还是太少。”

为什么从事生物艺术的艺术家很少,高岭表示:“生物艺术同传统意义上的艺术形式有着较大的距离,如果没有生物学的能力与超强的敏感度是很难胜任的。”首先,很多艺术家对这一领域非常陌生,其次在基础设施上,缺乏必要的实验研究环境;第三,艺术市场主要关注的还是以传统媒介为主要载体的艺术作品,对生物艺术领域的关注太少。

发现生命的多种可能

在谈到大众对生物艺术的接受程度时,费俊说:“如今大众对生物艺术的概念还非常陌生,因为生物艺术的颠覆性是完全无法用以往的艺术欣赏经验来做判断的。现在还谈不到大众接受的层面,更谈不上国内有多少人认知这一领域,即使在艺术界对这一领域谈论的也很少。因为目前国内生物艺术的作品非常少,也就很难引发这样的话题讨论。”那么生物艺术的意义如何又应该怎样欣赏呢?

实际上科学家对分子生物学的研究已经走得很远,但他们研究的目的是为了使人类抗疾病、防衰老,长久地繁衍下去。而艺术家对分子生物学研究的目的则有所不同,他们可能没有像科学家那样具体的实用目的,却有着更大的人文情怀。

尽管近100年来,哲学界已经开始反思人类中心主义,但我们没有强有力的科学实证。而分子生物学作为一种科学实证恰好证明了人类之所以今天能雄踞生物链的最顶端,实际上是一种偶然的因素导致的。

高岭告诉记者:“生物艺术的意义在于提示人们生命的各种可能性,一些从来未曾见过的生物形象,在以前或者未来或许会出现。生命是偶然的,每个生命物种都是同价的,人类能成为今天的样子,也是偶然因素导致,应当珍惜。一旦基因链条的秘钥被打破,人类的地位也将被取代。人需要与其他生命体进行换位思考,不要妄自尊大,要有忧患意识。”

目前我们只能在一些大型的艺术博览会和专题展中看到少量的生物艺术作品,并且大多属于实验室阶段的作品。而如何将实验转化为艺术的方式表达出来,这是艺术家需要做的。比如有基于细菌层面的实验,大众对于这种早期的实验承受度还不高,只是体验了一种可能性。

费俊表示:“生物艺术作品往往很难评价其审美价值,它的意义在于非常前瞻性地揭示了技术带来的异化可能,不再如我们想象中艺术是身体之外的、与主体之间保持距离的,我们不再只是艺术的受众。生物艺术突破了人类对身体的理解,当这种艺术形式与身体有直接生理性关联时,带给人们对于艺术认知的挑战是非常有价值的。这也是我认为生物艺术最有魅力的地方,恰恰是基于本体性颠覆的实验,而不仅仅是在以前传统经验上的媒介延伸。”

生物艺术路指何方?

李山表示:“生物艺术与其说为我们提供了一条认识艺术的新途径,还不如说是在测试人类的思想和考验人类的态度。”李山最初以绘画的形式得到国内外艺术界的认可,但后来他放弃了已有的艺术语言框架,超越了对媒介的依赖,不再借助原有的媒介与载体,将作品缩减为生命本身。

“随着艺术的发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懂得欣赏它、接受它,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高岭说。他呼吁更多的人理解、包容生物艺术,并且给予资金上的支持,希望有更多的艺术家敢于突破自己,探索新的艺术方式。

艺术边界的不断拓展

2016年4月15日至17日,法国生物学家JuanmaGarcia应邀在清华美院信息艺术设计系举办Bio-material 生物材料设计工作坊,带来了一次充满乐趣的生物与艺术设计交叉盛宴。“中央美术学院也有研究生在研究‘生物设计’的课题,相信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跨学科实验室来催化这样的艺术实验。基于此,大家能看到生物技术会带来另一个颠覆性的时代,我们对艺术的认知不再基于软件和硬件而是基于生物性的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时代。”费俊说道。

艺术家不会纯粹从技术的角度理解技术,他们往往从伦理角度,从人的意识、人的感知层面去发问。艺术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为了引发人类思考,某种意义上是把未来的可能性用艺术化的手法可视化地预呈现出来。不仅让公众对其有着感性的感知,同时又能够和技术的驱动者产生一种互动与联动,未来艺术与技术的关系会越来越近。

随着人们对世界的感知方式越发丰富与多元,最终的生物艺术也将不仅仅在生物技术上与艺术结合,很可能会融合其他的技术,比如人工智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不是生物艺术并不是很重要。未来艺术的边界会越来越模糊,会有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关注技术、环境等社会其他要素所带来对人类的影响。时代促成了更多艺术与科学之间的交集。

费俊强调:“重要的不仅仅是生物艺术会如何发展,而是我们如何能够提供更多的实验平台让艺术家与科学家进行更多的联动。这是国内非常缺乏的。如果我们能够更多地在传播和认知层面上让大众或者专业的观众看到它的潜能,进而引发问题与讨论,这方面的意义更大于如何去界定它。”


编辑:陈佳

关键词:曲高和寡 生物艺术 当代艺术新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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