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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议对:宋代本色词与当行作家

2017年02月06日 09:15 | 作者:施议对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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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词坛的本色词与当行作家,其本色与当行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先看看宋人是怎么说的。比如陈师道,他以为苏轼词非本色,只有秦七、黄九,堪称“今代词手”。他推举二人,秦观和黄庭坚。又如李清照,她不满意苏轼,以为他不知词,所作“皆句读不葺之诗”。谓之不知,后来的晏叔原、贺方回、秦少游、黄鲁直,始能知之。她推举四人,包括晏几道、贺铸、秦观、黄庭坚。除秦观、黄庭坚外,多出晏几道、贺铸二人。以为“今代词手”,或者能知作家,实际就是当行作家。现在以晏几道、秦观、黄庭坚三人为例,做个抽样调查,看看本色与非本色以及当行与不当行,究竟有无独创景观,可供观览。

先说晏几道,这是一位本色词的当行作家。但对于晏几道《小山词》,宋人的意见大致有二:一说其传旧,谓“可追逼花间,高处或过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语);一说其创始,谓“于乐府之余,而寓以诗人句法”(黄庭坚语)。皆未曾提及其本色与非本色问题。

以下是晏几道的两首小歌词。其一《临江仙》云:

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曾逢。罗裙香露玉钗风。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

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其二《蝶恋花》云: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其一说梦寻。谓曾与初见、相逢的女子,罗裙香露,玉钗生风,现在已不知在何方,只能于飞雨落花之中,在梦里寻找。其二说聚散。谓西楼欢会,如春梦秋云,一场离散,而今只留下衣上酒痕和诗篇里的字句,寒夜相思,只有红烛替人垂泪。二词所说,皆十分执着。所谓性情中人,已信人终不疑其欺己,这当也是“痴”的一种体现。

以下再说秦观,论者以为,秦观和晏几道,二人“真古之伤心人也”(冯煦《蒿庵论词》)。谓皆以词心感人,而不仅仅是词才。乃“首首珠玑,为宋一代词人之冠”(李调元《雨村词话》),也是一位本色词的当行作家。以下二词,一为《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另一为《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前一首歌咏天上的离情别绪,后一首歌咏人间的别绪离情。同一作者,同一题材,但以词心,或者以词才,二者似有所区别。这是就作者自身所做推断,而就读者看,有的信以为真,谓其“虽作艳词,终有品格”(王国维《人间词话》),有的则只是担心他的暗解与轻分,“学柳七作词”,将情状如实展现。二词比较,其本色,或者非本色,似乎也呈现出各自的状态来。

最后说黄庭坚,晁补之谓其“间作小词,固高妙,然不是当家语,自是著腔子唱好诗”。王若虚以为“所言得之”,似亦不认为他是一位本色词的当行作家。

不过,究竟本色、非本色,当行、不当行,还得以具体歌词作品加以检验。以下是黄庭坚及苏轼的《沁园春》。黄词云:

把我身心,为伊烦恼,算天便知。恨一回相见,百方做计,未能偎倚,早觅东西。镜里拈花,水中捉月,觑著无由得近伊。添憔悴,镇花销翠减,玉瘦香肌。

奴儿。又有行期。你去即无妨我共谁。向眼前常见,心犹未足,怎生禁得,真个分离。地角天涯,我随君去。掘井为盟无改移。君须是,做些儿相度,莫待临时。

苏词云: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也不须惊怪,沈郎易瘦,也不须惊怪,潘鬓先愁。总是难禁,许多魔难,奈好事教人不自由。空追想,念前欢杳杳,后会悠悠。

凝眸。悔上层楼。谩惹起新愁压旧愁。向彩笺写遍,相思字了,重重封卷,密寄书邮。料到伊行,时时开看,一看一回和泪收。须知道,这般病染,两处心头。

两首歌词所歌咏,都是女主人翁的一种相思别离情绪。一说临别之时的“扭计”(广东话闹别扭之意)情状,一说离别之后追想情形。二人“学柳七作词”,应当说,都学到家了。不能不承认其为本色当行作家。

(作者系澳门大学荣休教授)

编辑:邢贺扬

关键词:施议对 宋代本色词 当行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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