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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农:闲谈魏晋风度与文学

2017年03月28日 09:18 | 作者:顾农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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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时代艺术觉醒

魏晋时代对美的追求(包括人格美和自然美)也形成风气,文学相当繁荣,书法绘画等艺术门类也都空前繁荣。

魏晋作家都有强烈而深刻的感情,大有诗人的气质。中国的传统文化比较强调“理”和“礼”,感情往往被压抑着,觉得这才是有修养,这是儒家的修养。魏晋时代的作家却不惮于流露感情。《世说新语·言语》里记载过两段有名的话:一是两晋之交的卫玠向江南撤退时说:“见此茫茫,不觉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复谁能遣此!”一是桓温北征时看到自己过去种的树已经长得很粗了,流着泪感叹道:“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不平凡的人生经历使得卫玠、桓温这样的大名流激动不已。至于说到作家,则更是非常情绪化的人,例如西晋的刘琨,冲破重重困难到并州去当太守,写过一首著名的《扶风歌》,感情色彩非常强烈。又如东晋的王羲之,主持兰亭集会,事后将群贤所赋之玄言诗编为一集,亲自作序,其中也充满了感情,特别中间有一段道:“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感慨系之”乃是魏晋文人常常会有的情形,卫玠看到茫茫的长江感慨系之,桓温看到自己过去种的树长粗了也感慨系之,王羲之觉得盛会虽然让人高兴,但“所之既倦,情随事迁”以后,就转入悲哀了,便就此大发感慨。

魏晋作家感情世界非常丰富细腻,所以这一时期产生了很多优秀的抒情诗。先秦两汉的诗当然也是很有感情的,但汉代的诗,无论是民间的乐府还是文人创作,叙事的成分比较重,而到魏晋以后则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以抒情为重的道路。

魏晋诗人带着强烈的感情追求美,这中间又可以分为人格美和自然美两种。当时“人物品藻”非常热门,对人物的评论固然也会提到他的外表,而更为重视的还是精神气质、人格之美。《世说新语》中这方面材料很多,在《雅量》《识鉴》《赏誉》《品藻》《容止》等篇尤为密集。许多评语都用景物来形容人,例如“萧萧如松下风”(嵇康)、“清风朗月”(许询)等等。风神潇洒、超越物象、远离庸俗世情、不计生死祸福,是当时人们非常看重的一种美;行书和草书在这时大行其道,也是很自然的。

魏晋人的感情同山水自然发生很密切的关系。王羲之的“兰亭诗”写道:“大哉造化工,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造化与心灵打成了一片。他的儿子王献之有名言道:“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世说新语·言语》)。晋简文帝入华林园,说:“会心处不必在远。翳然林水,便自有濠濮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世说新语·言语》)他们都将自我与自然打成一片,用哲学家冯友兰先生《论风流》一文中的话来说,就是“以他自己的情感,推到万物,而又于万物中,见到他自己的怀抱……在此感触中,主观客观,融成一片。”这样就为山水画、山水诗的繁荣奠定了思想的基础。

总起来看,文人地位的提高,生活的多彩,玄学大为繁荣,人们普遍追求人格美和自然美——这些形成合力,就很自然地大大促进了魏晋文学的繁荣。

当然这个时代的思想和文学也有不少弱点和问题,我在一本专著《从孔融到陶渊明:汉末三国两晋文学史论衡》里谈过一些,这里就不去多说了。我们关注文学史主要是接受精华,从中得到启发。

编辑:邢贺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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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顾农 魏晋 风度 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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