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 孔祥智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乡村“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组织振兴”等“五个振兴”,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着力重点和具体路径,具有重大的时代意义。在“五个振兴”中,产业振兴无疑处于中心环节。只有产业振兴了,其他四个“振兴”才有依托和基础,乡村振兴才有可能实现。

近年来,由于我国农村劳动力大量向城镇流动,一些地区的农村产业出现萎缩。实现乡村产业振兴,就是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一状况,让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当然,实现产业振兴并不是要像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一些乡镇企业大发展时那样“村村点火”“户户冒烟”,而是要以农业产业为中心,努力挖掘农业的多功能性,花大力气发展以农业为中心的乡村产业体系。具体来说包括以下四个层次——

做大做强农业,使中国从农业大国变成真正的农业强国,使四川从农业大省变成真正的农业强省。从产量看,我国小麦、稻谷、肉类、蛋类、水果等农产品产量都在国际上排名第一,是名副其实的农业大国,但总体上农业竞争力较弱。这和我国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农业大国的地位是不相称的。实现由农业大国向农业强国转变,首先要深化农业科技成果转化和推广应用改革,逐步提高农业科学技术水平。加快发展现代农作物、畜禽、水产、林木种业,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加快实现主要农产品品种的升级换代。加快农业机械在特殊环节(如水稻插秧环节)、特殊地区(如四川等地的丘陵、山区)、特殊品种(如四川的油菜、茶叶等)上的研发、应用和推广。其次,实施质量兴农战略,大力提升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尤其要提高具有明显国际市场竞争力的蔬菜、水果、水产品、茶叶等农产品的质量安全水平,积极扩大农产品出口。加强农业投入品和农产品质量安全追溯体系建设,健全农产品质量和食品安全监管体制。再次,促进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对于以农业收入为主(超过家庭收入50%)的农户,采取以合作社+农户、龙头企业+农户等纵向协作方式对其进行帮扶;对于以非农业收入为主的农户,则采取土地流转的方式,把闲散的土地集中起来,发展专业大户和家庭农场。

充分挖掘农业的多功能性。具体来说,要打造良好的生态环境,把广大农村变成青山绿水、环境宜人之地,把农田变成四季有景的“马赛克图案”,变成城市的后花园;挖掘农业的文化教育功能,如二十四节气文化、饮食文化、农耕文化等,对都市青少年普及农业知识;挖掘农业的休闲功能,吸引城市的人才、资金、物资流向农业农村,为农业农村现代化作贡献。农业多功能性的开发,是推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基础。农业多功能性的挖掘潜力很大。比如四川竹林面积达全国第一,长宁、纳溪、沐川、青神等都是全国闻名的竹乡,但主要以销售原料产品和初加工产品为主,如何提高二产水平,并逐步向三产融合方向发展,是需要花大力气解决的问题。又比如四川是挖掘农业多功能性较早的省份之一。四川的农家乐闻名全国,是挖掘农业多功能性的一个典范。四川的农家乐为全国作了示范,也为四川农村经济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近年来,发达省市已经在农家乐的基础上进行了升级,四川尽快推动农家乐转型升级已刻不容缓。另外,特色小镇也是三产融合的一种特殊形态。小城镇居于城市之尾、农村之首,兼具两方面的优势和特点,正好集聚来自城市和农村两方面的资源,从而在小城镇层面上实现三产融合发展。四川独具特色的小城镇很多,各地也在积极打造各类特色小镇,但目前主要聚焦于旅游产品、旅游线路的培育上,这是远远不够的。特色小镇的培育,要点在于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核心在于通过旅游业带动第一产业,落脚点在于农业增效、农民增收。

延长产业链条,发展农产品加工业。所谓延长产业链条,主要指发展农产品加工业,通过加工实现农产品增值,当然,也包括三次产业的融合发展。总体上看,我国农产品加工业和发达国家还存在着较大差距。农产品加工业的发展,不仅要依托第一产业,避免“无资源发展”,还要在县级以上层面制定具有可操作性的规划,通过培育或引进企业实现农产品加工业的发展。农产品加工业还有一个层次问题,就是要依托三产融合,发展距离农业最近、最实用的第二产业,即依靠农村闲散劳动力,把初级农产品加工成为便于携带、便于消费、具有地方特色的小食品、小工艺品等。这样的加工业具有一村一品甚至一户一品的特征,可以依靠手工制作,其风味和质量完全不同于工业化过程生产出来的产品,更接近于农产品,是三产融合的灵魂所在。四川是茶业大省。四川有两个地方在中国茶文化历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一是蒙顶山,被奉为植茶始祖的汉代茶人吴理真曾在此种茶,他亲手栽植的茶树在宋代被封为“皇茶园”,这是中国乃至世界上有文字记载的最早人工栽培茶树,是中国茶文化的发源地;二是雅安,中国南丝路边茶茶马古道的起始地,蒙顶山茶通过茶马古道输入藏区,是汉族人民同藏、羌等各族人民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领域交流的重要纽带,目前尚存很多古道、古建筑等遗迹。可以说,四川在对这两个重要茶文化遗存的宣传、利用上还有很大空间,尤其在茶品牌的打造上还有很大潜力。要改变目前四川茶在国内市场上还没有形成具有较强市场影响力的品牌,以及整体上销售价格偏低的状况,就应该充分利用丰富的茶文化资源,打造田园综合体,打造区域茶叶优势品牌,发展茶叶精深加工产业,进而占领市场高地。

发展农业农村服务产业。农业服务业又称为农业社会化服务业,主要包括物资供应、生产服务、技术服务、信息服务、金融服务、保险服务以及农产品运输、加工、储藏、销售等领域,是本世纪以来逐渐兴起的新兴产业,据估算,我国仅粮食作物服务业就是超过1万亿元的大市场,如果算上经济作物和畜牧业,市场规模将达到四五万亿元,潜力巨大。目前,全国经营性专业服务组织超过100万个,巨大的蛋糕正在吸引着来自各行各业的投资者,未来将会成为支撑我国乡村振兴的支柱产业之一。四川在这方面起步较晚,应该向山东等地学习土地托管、社会化服务的经验,依托农民专业合作社、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等各类机构为农民提供全方位社会化服务,引导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农村服务业则包括两大方面:一是为农民生活服务的产业。即使到2035年我国基本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仍然会有5亿人左右生活在农村,他们要享受和城市一样的服务设施,而从目前情况看,这个差距非常大。因此,必须从现在开始布局,加大投资力度,当然投资主体应该是企业(包括农村个体工商户),但商务部门等应给予其支持,引导它们纳入现代商业体系。二是农村养老服务业。要借助广大农村优美的生态环境和未来便利的生活条件,大力发展农村养老服务业。一方面为农村庞大的老人群体服务,另一方面还可以吸引部分城市老人到农村养老。在成都等大中城市郊区,现在就应该开始布局,吸引社会资本到郊区盘活农民闲置的住房,经过适当装修后发展养老服务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