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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的北京地铁:有地铁司机一天喝11包咖啡

2018年12月19日 07:37 |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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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乘中心堆放的速溶咖啡

北京地铁每天都在发生让人意想不到的故事。有的地铁司机一天要喝11包咖啡,地铁司机每天要重复960多次手势动作。一名巡道工每个月都会磨破5双棉袜,每年要检查12万个铁轨零件。早晚高峰时,车站广播员要把一句话重复1800多次。

平均每月都会有20多只鞋,70多个背包玩偶挂件掉落在西二旗站台下面的道床上。站务员曾在那里捡到一个装有5本房产证的公文包。

已经沿着10号线,把金台夕照到分钟寺这截北京最繁华地段走了630多次的巡道工,却从来没有走进过头顶上的任何一栋建筑。

一家地铁站旁的便利店,每天接待的第一位顾客,永远都是地铁员工。

北京运营着全世界最繁忙的地铁系统,仅地铁司机就超过6000名,相当于两所大型中学的人数规模。2017年共有38.7亿人次乘坐北京地铁,比同年全国铁路客运总运量都要多。

这座城市几乎一年开通一条新线,只用了不到15年时间,地铁线路图就从“一圈一线”变成了现在的“电路板”,新开通的16号线每公里造价达到了12亿元。

很多人每天都乘坐地铁,却对这个庞大的系统知之甚少,白天乘客不懂地铁夜里的黑,24小时它一刻都没停止过紧张的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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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胜正在巡道

司机

11月一个周二的下午5点,地铁司机王凯华冲了当天的第七包咖啡。列车从休息室外驶过,桌子上的杯子和钢勺因振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起身前,他停顿几秒感受心跳的频率,希望咖啡能让它略微加速。

再过15分钟,列车会准时停靠在北京地铁1号线四惠东站的站台,王凯华要接替交班的司机,开始紧张且单调的晚高峰运营。他要对抗的,是困意——这个职业最大的难题之一。

为了提神,地铁公司曾安排专人在东单站给司机发“秀逗”糖(一种口味较酸的糖果),也曾给司机配发“重力感应提示器”,挂在耳朵上,只要头低到一定角度,提示器就会振动。

如今,在四惠东站司机休息室里,十几箱速溶咖啡堆放在墙角,足足有两米多高。这是向司机“无限供应”的“福利”,最多的时候,王凯华一天喝了11包咖啡。

在四惠东站,即便是十几年的老乘客也容易忽视,由东向西站台一侧的白墙上,那扇并不显眼的铁门。

1号线的“轮乘中心”就隐藏在这扇铁门后面。司机把地铁从苹果园站开过来后,下车在这里休息,等待下一列需要自己驾驶的班次。从家里赶来上班的司机也会先到这里,换上制服,做开车前的最后准备。

大部分时候,这间屋子都保持着沉默的氛围,司机们偶尔有几句交谈,也多与工作有关。

王凯华的话同样不多,这个29岁的地铁司机已经有7年的“驾龄”,这样的时间足以改变他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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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凯华在做列车出库前的最后准备

王凯华每天的工作场所是不到3平方米的驾驶室。为了防止眩光,列车行驶时驾驶室里不允许开灯。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他都穿行在幽暗里,前方是看不到尽头的隧道,周围是一成不变的灰色水泥。

驾驶室和乘客车厢间是一道不到10厘米厚的铁门,把列车隔离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边是明亮如白天的车厢,每天载着不同的人,发生着不同的事情。他们聊着不同的话题,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情绪。

另一边的王凯华只能感受到“孤独和枯燥”,他已经在同一条线路上往返了2500多个来回,每天要重复960次标准化动作:指示灯或者信号灯亮起时,他都要用手势指出来,同时还要说出相应的口令。

“我闭上眼就能判断出车的位置。”他熟悉每一段区间的特点,能感受出列车撞击钢轨时,发出的不同声响。那些有细微差别的颠簸,他感觉也“相当明显”。

他还记得司机考试时,有一项科目是“猜速度”。考官把速度表遮住,考生要凭感觉估算出列车行驶速度,“一般误差都不会超过1公里/小时”。

1号线一共70辆列车,在乘客眼里这些地铁都是同一副模样,但王凯华清楚每一辆车的“小脾气”:有的车劲儿大,满载时牵引依然不吃力,有的车制动好,进站停车稳。

在1号线隧道里,他更喜欢从西往东开,因为“车站越来越宽敞,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心情也跟着舒畅些。”相反的路线,只会越来越压抑。

他羡慕那些开地上线路的轻轨司机,“至少能看到一年四季的变化,晴天阴天、下雨下雪时都不一样。”

每次跑完一趟车,王凯华都会到轮乘中心的门外抽一支烟,那里永远都不会只有他一个人。门口的两个垃圾桶里,烟头已经堆出了尖。

在隧道里待久了,王凯华每天都要重新适应光明。他最怕列车从四惠站驶出隧道的那一瞬间,刺眼的白光直射到他的眼睛,甚至能让他短暂“失明”。

还有些光明是来不及准备的。几乎每天,车厢里都会有乘客隔着玻璃对着驾驶室拍照,每次闪光灯突然亮起,王凯华的眼前就会一片煞白,然后陷入几秒的黑暗。

乘客对地铁司机的好奇不仅付诸相机。王凯华在工作期间没功夫回头看,但是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上能隐约反射出背后正在发生的事。有时隔离门上那个竖条形的玻璃,从上到下挤满了人头,“每个人都对我的后脑勺笑,很诡异”。

还有人干脆边看边敲门,想要一个不可能得到的回应。

地铁司机除了忍耐枯燥,精神也要时刻紧绷。

北京地铁站的站台前端,都设置了一个计时器。早高峰期间,王凯华从苹果园站启动列车时,计时器开始从“100”倒计时,这说明列车在这一站早点100秒。列车开到国贸站时,头顶上的计时牌已经开始正计时,这意味着列车已经晚点。

在1号线,正计时的数字每跳动1秒,就会有300多人上不了车。

即使在平峰运营时,王凯华也没法放松下来。

“虽然列车现在的安全性已经很高了,但是一想到我后面还拉了1000多人,我就紧张。”王凯华皱了皱眉头说。

时间久了,王凯华甚至会出现精神恍惚。有时从一个站出发后,他会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忘记打开车门。

“干这个之后,我都有了强迫症,家里人再也不说我丢三落四了。”王凯华说。

最尴尬的是行车时忽然想上厕所,遇到这种情况,司机还要向行车调度中心请示。得到同意后,司机要从停站上节省出时间。或者是起身、下车、开门的动作快一些,或者看站台上乘客少时,早点关门。

“有时厕所要分几次才能上完。”王凯华露出尴尬的笑容,“节省出的时间有限,不能耽误发车。”

如果轮到晚班,一天运营结束后王凯华要回到车辆段宿舍睡觉,第二天一早再跑一圈后晚班才算结束。早上发车前一个小时,会有专人喊他起床。上车前,王凯华会拿着手电围着120米长的列车转上两圈,做例行检查。随后上车,接触轨供电,列车缓慢出库,进入正线。

有时早晨下班时,王凯华会刚好遇上早高峰。他到轮乘中心换下制服,然后扎进站台上的人群,和他们一起挤进车厢。这个时候,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只是一个需要回家的普通人。

王凯华记得自己第一次驾驶正式运营的列车,快要到达国贸站时,为了对准站台停车位置,他提前减速制动。列车缓缓前进,隧道前方开始出现光明,接着他看到了站台上大批候车的人群。在此之前,他一直把自己看作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那是他第一次有种被迎接、被期待的感觉。

编辑:周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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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北京地铁 地铁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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