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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回家路上的重要里程碑

澳门大学法学院教授骆伟建回忆澳门基本法的诞生

2019年12月20日 13:58 | 作者:徐艳红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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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政协网12月20日电 (记者 徐艳红)20年来,澳门特区在基本法的护佑下,经济持续发展、民生不断改善、社会包容和谐,事实雄辩地向世人证明,“一国两制”是做得到、行得通的科学构想,基本法是澳门长期繁荣稳定和发展的根本法律保障。

回顾《中华人民共和国澳门特别行政区基本法》(以下简称“基本法”)4年5个月的起草历程,全程参与了香港和澳门基本法起草工作的澳门大学法学院教授骆伟建感慨万千:澳门基本法起草委员会(以下简称“草委会”)的5位法律专家虽已仙逝,但他们参与制定的基本法,会因对“一国两制”方针的成功实践而永远载入史册。

基本法的起草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是对“一国两制”模式的成功探索。在草委会秘书处工作的骆伟建谈起基本法,满是自豪与骄傲。草委会由48人组成,内地26人,澳门19人,另有驻澳机构负责人3人。两地委员由于成长环境不同,所受的教育和经历不同,对许多事物的认识也不尽相同。基本法的起草会议大大小小开了80多次,争论的问题很多,之所以能克服重重困难,使分歧不断缩小,逐步达成共识,最重要的就是在坚持“一国两制”的前提下,做到互相尊重、民主协商和符合澳门实际。

相互尊重,人人都有平等发言权

骆伟建回忆道,两地委员的文化、背景差异很大,即使内地委员之间、澳门委员之间,所持观点和主张也会互相矛盾,甚至南辕北辙。为了发挥集体智慧,调动大家的积极性,草委会的每位成员都有平等的发言权,都可以畅所欲言。

比如,草委会中澳门委员有19位,澳门委员就有顾虑,认为人数有点少。考虑到“一国两制”是个新制度,草委会就创新性地在澳门设立了一个从没有过的、由90位澳门居民组成的澳门基本法咨询委员会(简称“咨委会”),人员以3个界别(工商界、专业界及劳工界)邀请的代表加自荐的方式组成,咨委会有两个功能:一是帮助草委会收集澳门居民的意见,二是自己发表意见。

尽管如此,能参与的澳门居民毕竟还是少数,为了能让更多的澳门居民参与立法,草委会无论召开大会还是专题小组会议,都要在会议结束后召开记者发布会,将会议讨论了哪些问题、哪些问题达成了一致意见、哪些问题还须进一步讨论等,一一向社会公布。

更有意思的是,由于内地更注重实体性的问题,而港澳更习惯解决程序性的问题,所以,草委会刚开始工作时,就有澳门委员提出要制定基本法起草的工作规则,规定如何开会、条文怎么通过、如何投票等。基于尊重,草委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制定了基本法起草的工作规则。

尊重是相互的,澳门委员也尊重内地的惯例。内地比较注重做规划,设目标、定时间表,按部就班地推进。于是,草委会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制定工作规划,规定了基本法从结构起草到提交全国人大审议分五步进行。

起草基本法必须实地考察和调研,骆伟建称,内地习惯召开座谈会,但澳门委员却对邀请的人员有顾虑,为此,内地委员在澳门考察期间,采取了“公听会”的方式:提前发出公告,某时某地召开基本法听取意见会议,欢迎澳门居民前来发表意见。

民主协商,通过说理的方式取得共识

草委会在起草基本法条文时,充分发扬民主,各种声音可以听到,各种意见可以讨论,遇到分歧就反复讨论、比较,最终通过说理的方式取得共识。小组讨论条文时,草委会不采取表决的方法,而是将各种意见都记录上,只在通过基本法条文时,才采取无记名投票的方式,逐条逐件以2/3多数通过,做到最大的民主。

基本法起草过程中,澳葡政府未经公开招标把一块非常好的土地批出去了,这显然损害了即将回归的澳门特区利益,引起了社会极大反响。基本法从起草到正式实施有11年的时间,跨澳门回归的政府合同审查是必须解决的问题。骆伟建说,基本法第145条第三款最初的表述为“凡是跨越1999年12月19日以后的合同,均由特区政府重新审查”,有委员提出,这样做虽能保障特区利益,但投资者可就没了定心丸。于是,该条款修改为“特区政府成立一年后再行审查”。这一稿虽比第一稿严谨,但还是有委员提出,投资者依然不能放心,这势必会影响澳门经济。最终,第145条第三款修改为,合约签署时,如果中方机构代表没有异议的话,则该合约在澳门回归后继续有效。如此,既保障了特区利益,也坚定了投资者的信心。

为了让更大多数的澳门居民参与到基本法起草中来,基本法有过“三上三下”向全社会征求意见的过程。第一次,基本法结构草案完成后,在澳门公开征求意见半个月,采纳合理意见进行了修改。第二次,以草委会名义在内地及澳门同步公布基本法(草案)征求意见稿,征求意见时间为4个月。此次,咨委会收集到1000多条意见,归纳整理成一本厚厚的咨询报告。第三次,以全国人大常委会名义在内地和澳门再次同步公布讨论修改后的基本法(草案),征求意见仍为4个月。如此,对基本法做了100多处修改,才有了1993年3月21日提交全国人大审议的基本法(草案)。

符合澳门实际,制定澳门特色的法律文件

港澳两个基本法虽都是按照“一国两制”方针政策制定,但港、澳历史和文化均大不相同,注重两地实际成为基本法起草时必然要遵循的原则。

博彩业是澳门的支柱产业。有委员说,基本法不应该确认澳门为世界三大赌城之一的地位,因为澳门回归后属于社会主义中国的一部分,赌城与国家体制不符。但另有委员认为,博彩业并不违背“一国两制”的基本精神,且有利于经济繁荣,应该写进基本法加以保护。有的委员反对在庄严的基本法里出现“赌博”或“博彩”字眼,经过协商,大家决定用“旅游娱乐业”比较妥善,这就形成了第118条“澳门特别行政区根据本地整体利益自行制定旅游娱乐业的政策。”

类似的条款内容还有不少,如澳门的葡萄牙后裔居民的利益、习俗和文化传统依然受尊重,立法会人员的组成、重组司法机关、专业资格与择业资格等的规定都与香港有所不同,而居留权的规定也有过一番争论。

骆伟建说,澳门基本法关于居留权的写法最初与香港基本法一样,即永久性居民的子女即是永久性居民。香港基本法规定“在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以前或以后在香港通常居住连续七年以上的中国公民,在香港以外所生的中国籍子女”是香港永久性居民。骆伟建解释说,这个规定给司法解释留下了空间。举例说,一男子在香港连续居住6年时,没有取得永久性居民身份,与内地女子生下了孩子。第二年,该男子在香港居住满7年成为香港永久性居民了,这时,其孩子是否为永久性居民就有了争议。

制定澳门基本法时,有委员就提出,澳门面积较小,容纳能力有限,澳门青洲与珠海仅一条小河之隔,内地前往澳门比较容易,如果按香港基本法来规定居留权,澳门的压力会非常大。草委会讨论后决定,将子女是否为澳门永久性居民的前提条件设置为父母为澳门永久性居民,这样更符合澳门实际。

此外,存在少量私有土地也是澳门独有的。最初基本法按照我国宪法规定澳门“全部土地归国家所有”。有委员提出,澳门情况比较特殊,原本就有私有土地,于是,基本法将这条修改为“允许澳门土地私有”。可回到内地征求意见时,有人提出这个规定与宪法相违背。经过解释和讨论,最终从保护私有财产权出发,将基本法第7条规定为,在特别行政区成立前已依法确认的私有土地受法律保护。

骆伟建说,20年光景,澳门实践显示出“一国两制”的强大生命力,展示了基本法对澳门保持长期稳定繁荣的重大意义。中国之所以能提出“一国两制”的伟大创举,跟中国文化的“大一统”观有很大关系,与我国传统文化中的“和而不同”“求同存异”有很大关系,这是我们的文化自信。有了这个自信,我们才能互相尊重,才能民主协商,才能更好地理解“一国两制”和澳门基本法。


编辑:张佳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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