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页 资讯 委员讲坛 名家访谈 医学前沿 食话食说 岐黄园地 科普养生 健康产业 粉碎谣言

首页>健康>名家访谈

张定宇印象

2020年09月14日 11:39 | 作者:李春雷 | 来源:人民政协网
分享到: 

▲本文作者在武汉抗疫期间采访张定宇(左)

本文作者在武汉抗疫期间采访张定宇(左)

前几天,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上,看着张定宇脚步蹒跚地走进人民大会堂的情景,亿万人落泪。

张定宇,的确是一个英雄!

在武汉抗疫期间,我曾经三次单独采访张定宇,并深度交谈,时间累计20个小时。

张定宇给我的印象是个头不高,眼睛眯缝,似乎总是没有睡醒。听他说话,似乎还有些口吃。

采访之后,我创作了一篇报告文学《铁人张定宇》,在《人民日报》发表。

说他“铁人”,并非仅仅形容他意志刚强如铁,主要是因为他的形象。由于“渐冻症”病情严重,他的下肢已经机械化,双腿僵硬,犹如铁具。

这三次采访,我主要挖掘他在抗疫中的“战斗”故事。关于这方面的内容,相信大家都已从各种渠道获取,本文不再赘言。

作为一名作家,采访时,我也有意侧重了解他的人生经历和内心世界,以期创作一本长篇报告文学《金银潭》。

的确,“英雄”张定宇的背后,是他的烟火人生。他有着特殊的粗糙、特殊的痛苦、特殊的作风、特殊的绝望。

这篇文章,就从这些方面入笔吧。

张定宇,是典型的武汉人。

他1963年生于汉正街,工人家庭,兄妹三人。从小,他就坐在长他5岁的哥哥的自行车上,跑遍了周边的每一条街巷,体味了老汉口的繁华。1981年,他考入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医疗系。

虽然学医,虽然好胜,却也斗不过疾病。在他大学期间,最亲爱的哥哥竟然患肾病去世。凶手,则是一种名叫流行性出血热的传染病。

这,是他生命中永远的痛。

医学院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武汉市第四医院,做麻醉科医生。

在这里,这个好强的楚人,开启了自己的从医之旅。

精湛的医术、宽阔的视野、果敢的作风、爽直的性格,他成为组织的重点培养对象,从而一步步走上医院行政岗位,从普通医生、医务处副主任、主任、院长助理,直到副院长。

在这里,他也收获爱情。

妻子程琳,也是武汉人,小他5岁,武汉卫校毕业,在本院任护士。1992年结婚后,贤惠的妻子无微不至地护理着他和全家人。哥哥病故,他成为家中独子。父亲去世后,母亲跟随他生活,婆媳亲好,宛若母女。

不仅遇到爱情,更坚定了信仰。

说到这里,可能某些读者会有一些反感。在这个现实、物质的社会里,谁还在高谈信仰,简直是虚伪。但我要说,这个社会上,总是有一些人把信仰当作生命。比方,张定宇的主管领导,一位段姓副院长。

这位段副院长,负责基建和财务,却是干事又干净,公正又透明,不沾染社会上的歪风邪气,让张定宇景仰不已。有一天,他问为什么这样?段副院长说,我是一个副处级干部,比全武汉2/3的人收入要高,生活医疗都有保障。国家给我如此条件,我心怀感恩,只有无私地报答。这种报答,就是实实在在地干好工作,只有这样,才能对得住国家,也对得内心。这才是生命的价值和最大快乐。

段副院长还告诉他,作为一个单位或部门负责人,永远不要在经济上占便宜。固然,人都有私心。当领导,最大的私心、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按照自己的规划和设想,实现自己的愿望,从而寻找到自己的成就感、满足感。当然,所有的愿望,必须代表单位或部门的根本利益,否则就是自私,就是犯罪!

段副院长有一句口头禅:半夜不怕鬼叫门,两袖清风最潇洒!

段副院长,虽然只是一位普通的副处级干部,但在他心中,是一位精神导师,是一座巍峨大山!

2013年12月31日,由于工作出色,张定宇调任金银潭医院院长。

金银潭医院的穷和乱,在本系统内早已知名。它的前身是武汉市的三家具有传染病业务的医院,2008年合并后改为现名。由于人心分散、经营不善,亏损严重。

另外,这家医院远离主城区,在三环以外的东北部。过去,这里是一片湖水,20世纪五六十年代填土而成。由于偏远无依,周围没有宾馆饭店,更无地铁,连出租车也少有光顾。职工们上下班,需要乘坐通勤车。

更主要的是,金银潭医院社会形象不佳。因为涉及传染病,人们大都自觉绕行、如避瘟疫,连自家干部、职工也缺少自信和尊严。

有一次,张定宇到市里开会。在电梯里,大家互相礼貌地打招呼。同济医院、中心医院、疾控中心等单位的人士,胸前佩戴着自家徽章,颇神气。只有一位女医生,胸前没有标志。别人问她哪个单位。她低下头,嗫嗫嚅嚅,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出电梯后,另一个人对张定宇耳语:金银潭!

虽然如此,他却没有过多的灰心。

别人不知道。他对传染病,有着特殊缘分呢,那就是哥哥早年病故于此。他与传染病,似乎冥冥中具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服周,是典型的楚人性格,也完整地体现在张定宇身上。

他从小爱激动、多急躁,说话办事风风火火。参加工作后,特别是当上领导干部之后,仍是噪门大、说话重,让人望而生畏。妻子时时规劝,他也常常自我批评,却总是改不掉。

他每天早晨7点前到岗,傍晚7点后离开。

平时,除了开会,就是穿上白大褂,四处巡看。看到不满意之处,就大声批评,毫不留情。

虽然没有当过兵,他却总是以军人的口吻要求对方,比方说:“限你半小时,到某某地方,我在那里等你!”

对中层干部安排工作时,也常常会说:“限你11月底完成,完不成,调整岗位!”

大家反映,这个人动作太快,望而生畏。

仅仅几年时间,金银潭医院就取得了改变,不仅专业治疗传染病的能力更加雄厚,各项管理更加规范。当然,与之相伴的,是业务的繁忙,效益的猛增。

近年来,医院不仅还清全部外债,而且还可年节余2000万元。

2017年,张定宇常常感觉双腿乏力。

他起初不以为意,认为可能是年纪大了。

2018年10月,他除了行走不便外,晚上还常常腿部抽筋,非常痛,每天两三次。

去医院检查,结果冰凉:运动神经元病,即通常所说的渐冻症。

此类疾病多为进行性发展,随着患者年龄的增长,负责人体运动的肌肉组织逐渐萎缩、退化、枯萎。其病变过程,就如同活着的人类被渐渐“冻”住,直到身体僵硬、失去生命。

更重要的是,这种病无法根治。即使治疗得当,最多只有10年左右的生命。

那些天,妻子程琳整日以泪洗面。她想不通,从来兢兢业业、救死扶伤的丈夫,为什么会患上这种绝症?

张定宇沮丧半个月。最后,还是悄悄告诉了党委书记王先广。

“重要事情,按照程序,我要向党委汇报!”他说,“但也请你替我保密,绝不告诉第二个人。不过,我保证,一旦我感觉病重不能履职,我会再次向组织报告!”

采访时,张定宇曾几次认真地对我说,自己并没有政治理想,对行政级别也从来没有设想过,只想干自己情愿的事情,那就是当一个真正称职的医生或院长。

他自嘲不是当“官”的料,因为不会签字,写字像“鸡扒”。

他还告诉我,酒桌上,一旦喝几杯酒,自己往往会言语失控,批评人或指责人,惹得对方不愉快。所以,近几年,他极少参加别人热衷的酒席和聚餐,下班后就回家。

是的,疫情过后,他终于偶尔回归了原来的节奏:晚上7点钟下班。

他终于可以这么早地回家了。家里,有妻子热腾腾的饭菜和甜蜜蜜的微笑。

生活,如此美好;生命,如此温馨。

只是这样的美好和温馨,太有限了。

但是,无论如何,现在的他,已经释然,足以欣慰。

因为,他问心无愧,他不欠这座医院,不欠这座城市,不欠这个世界。

不过,他仍是怀揣着满腹忠告,那就是未来世界,疫情将是人类面临的最大风险。比尔·盖茨说过:传染病是比核武器更大的威胁。

比如这次的新冠病毒。

截至目前,新冠病毒的确切来源和生存、生活方式,人类仍然没有摸清。所以,眼前的“胜利”,只是阶段性成果。

但愿疫苗早早问世。

但根本上,人类还是要改变生存方式,与自然和谐相处。若非如此,走了非典,来了新冠,新冠之后,还有新敌……

(作者系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

编辑:杨岚

关键词:张定宇 医院 抗击疫情


人民政协报政协号客户端下载 >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