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焕性

百年征程波澜壮阔，百年初心历久弥坚。翻开红军长征史，四渡赤水河、巧过金沙江、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突破腊子口等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经典战役。但说起可以与之相媲美的乌蒙山回旋战，估计知道的人就不多了。今年5月15日至18日，刘奇葆副主席率全国政协党外委员视察团在贵州开展“学习百年党史，增进‘四个认同’”专题视察，我作为工作人员随团服务之余，有机会倾听了视察团分团长、全国政协提案委员会副主任戚建国和委员们对乌蒙山回旋战的讲述与评论。回来后我在史料和地方志中查找红二、六军团的长征足迹，豁然发现乌蒙山回旋战竟是那样的传奇、神奇、惊险和不易。

1934年10月24日，红六军团和红三军在印江木黄会师后，红三军随即恢复红二军团番号。红二、六军团约7700人，在任弼时、贺龙、关向应、萧克、王震等的率领下挺进湘西，开创了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1935年2月至9月，国民党军队对湘鄂川黔根据地进行了三次“围剿”。为策应中央红军长征，并摆脱在湘鄂川黔苏区处于比较孤立的境地，红二、六军团1.7万人于1935年11月19日从湖南桑植县的刘家坪等地出发，踏上了艰苦的战略转移新征程。1936年2月，在红二、六军团开辟黔西、大定、毕节根据地期间，敌人聚集兵力，企图将红军围歼于滇黔边区的镇雄、彝良、赫章交界地带。2月27日，红军撤离毕节，红二军团各部沿毕威大道向七星关、赫章方向前进，红六军团也从朱昌、阴底、田坝到七星关与红二军团会合。国民党中央军、川军、滇军随之前堵后追、遥相呼应，对红二、六军团形成四面合围之势。乌蒙山回旋战就是发生在这一背景之下。

3月2日，红二、六军团转移到毕节地区的赫章县野马川后，在野马川下街村召开会议，分析了敌我双方力量、兵力部署、军事态势、群众思想基础状况等，决定继续西进，向滇东转移，选择有利战机和地点打击、歼灭敌人。3月6日，红二、六军团经赫章县的以则河、可乐等地，先后抵达滇东北彝良县的奎香地区，进入乌蒙山区。乌蒙山位于贵州高原西北部和滇东高原北部，是金沙江和北盘江的分水岭，平均海拔2300多米，最高峰达3800多米。这里山形复杂、层峦叠嶂、人烟稀少、经济困窘，而且气候变化无常，时而云雾弥漫、时而朔风怒吼，素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之说。红军进入乌蒙山区，有利于发挥机动灵活的优点，在任弼时、贺龙等人的指挥下，红军往来穿梭于国民党10万军队之间，与追剿的敌军开始了盘旋打圈子。

当时坐镇贵阳的国民党重庆行营主任顾祝同判断红军可能要经滇东北的彝良、盐津北渡金沙江，立即调集重兵向西北追击。不料红二、六军团却突然由奎香折转南进，在以则河寻机歼敌一部后，二进奎香，向镇雄前进，拟从镇雄以东跳出敌军包围圈，直趋贵州安顺。红二、六军团在乌蒙山中与国民党军的周旋，给顾祝同造成了红军已疲惫不堪、走投无路的错觉，遂急令国民党军全军东调，准备将红二、六军团围困消灭于镇雄西南的大山中。3月13日，红军在赫章的财神堂地区又与国民党军遭遇，被四面围困在镇雄安耳洞、赫章财神堂纵横约15公里的狭小区域。这是红二、六军团长征后所面临的最紧张、最危险的时刻，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国民党军吃掉。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任弼时、贺龙等镇定分析敌情，认为在乌蒙山区与敌回旋，国民党军已被拖得疲惫不堪，其主力已被红军引向东面和北面，而南面敌之防务空虚，是红军南进滇东，摆脱强敌包围的绝好机会。随后红二、六军团全军减轻辎重装备，敌进我进，向敌军结合部坚决突围。当晚，红二、六军团悄然撤出阵地，从国民党军防线的空隙地域穿过，跳出了包围圈。16日，红二、六军团又一次进入奎香地区，随即兼程南进，在云南昭通、贵州威宁之间穿过敌军封锁线，直趋滇东。28日，红二、六军团抵达贵州盘县的亦资孔地区，基本摆脱了敌人重兵的围追堵截。至此，红军历时近一个月、三进奎香、忽东忽西、边走边打、辗转千里的乌蒙山回旋战胜利结束。

乌蒙山回旋战，是红二、六军团离开湘鄂川黔根据地转入流动作战后，在最危险处境考验下，由被动转为主动的关键一战。当时，红一方面军已经长征到达陕甘苏区，红四方面军正南下川康地区，红二、六军团胜利完成了这场艰难而复杂的回旋作战任务，为中国革命保存了一支有生力量。1936年7月5日，根据中革军委命令，红二、六军团和红四方面军的红32军组成红二方面军，任弼时为政委，贺龙为总指挥。10月9日，红四方面军到达甘肃会宁，同红一方面军会合。10月22日，红二方面军到达宁夏固原县的将台堡，同红一方面军会合。至此，三大主力红军长征正式宣告胜利结束，从而为开辟中国革命新局面创造了重要条件。

2016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宁夏将台堡参观红军长征三军会师纪念馆时指出,红军长征创造了中外历史的奇迹。革命理想高于天，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面对形形色色的敌人决一死战、克敌制胜，这些都是长征精神的内涵。回顾总结乌蒙山回旋战之所以能取得胜利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六个方面：一是党的坚强领导。红二、六军团会师后，全面开展了党、团组织恢复和建设工作，重建了党支部、党小组，积极发展新党员，恢复和健全了各级政治机关，从根本上保证了党的集中统一领导，提高了部队凝聚力、战斗力，为后来的战斗胜利奠定了根本基础。二是坚定果断的作战指挥。针对国民党军重兵合围，任弼时、贺龙等军团领导在生死考验中始终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临变不惊，审时度势，采取敌进我进、灵活机动的战术，率领部队大踏步运动，最终摆脱敌人的围追堵截，保存和发展了自己。三是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始终掌握战场主动权，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以声东击西、忽左忽右的战术迷惑、疲困和调动敌人，在造成敌疲我利的局面后，再进行坚决的突击和战斗，力求在运动中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打乱了敌人部署。四是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转战乌蒙山后，部队进行了深入的思想动员，有效提高了干部战士的思想觉悟和政治觉悟，乌蒙山回旋战的胜利，靠的就是红军将士压倒一切敌人而不被任何敌人所压倒、征服一切困难而不被任何困难所征服的英雄气概和革命精神。五是深得人心的群众工作。红军在修整和作战间隙坚持做好群众工作，严格执行民族政策，积极地扩大和宣传红军，得到当地民众和少数民族群众的支持帮助，使得红军能够得到最低限度的给养补充，以保持部队的基本生活和机动能力。六是党员干部的示范带头作用。军团的党员、干部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在激烈的战斗中始终吃苦在前、冲锋在前。红二、六军团会师时7个团的团长、政委中，第11团政委黄文榜、第12团团长钟子廷、第49团团长吴正卿、第50团政委段兴寿等壮烈牺牲，第18团政委余秋里左臂负重伤，众多红军党员干部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不朽的壮美华章，激励和带领着整个部队奋勇作战、勇往直前、取得胜利。

乌蒙山回旋战是红二、六军团在长征史上的精彩篇章，是机动灵活用兵、大胆巧妙突围的经典战役，与毛泽东指挥的四渡赤水之战，无论是在战略意图上还是战役指挥上，都有异曲同工之处。1936年11月，毛泽东在陕西保安会见红二、四方面军部分领导同志时，曾专门赞扬红二、六军团在乌蒙山回旋战中的机动灵活战术和英勇善战的革命精神。他说：“二、六军团在乌蒙山打转转，不要说敌人，连我们也被你们转昏了头，硬是转出来了嘛!出贵州、过乌江，我们一方面军付出了大代价，二、六军团讨了巧，就没有吃亏。你们一万多人，走过来还是一万多人，没有蚀本，是个了不起的奇迹，是一个大经验，要总结，要大家学。”朱德也给予了红二、六军团很高的评价，他说：“二、六军团在这次行动中，是集游击战、运动战的大成……能顺利地活动于湘鄂川黔滇康等省，高度地保存有生力量，完成了预定的战略任务。”乌蒙山回旋战于极端险境中勇闯胜途，创造了人类战争史和长征战史中指挥艺术的又一次“神来之笔”，是红军将士排除万难、进行伟大斗争赢得的伟大胜利和留给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

（作者系全国政协农业和农村委员会办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