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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东红:大国工匠捞纸忙

2016年10月11日 10:59 | 作者:彭俐 | 来源: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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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检纸,总挑我毛病,还拿饭锅砸我”

愿抱宣纸睡,梦至白云乡。

周东红是捞纸工,妻子是检(验)纸工。

两口子的工序一前一后,老婆在他身后,专门负责检验他捞出的纸张合不合格。

“她太挑剔了,总是在挑我的毛病,捞出的纸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真给我气着了!有一天,我对她说,你这样看不惯我,看不顺眼我捞的纸,老子不干了!我真的甩手就走了。”

检纸工,是成品纸的把关人。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军中有令,遑论亲情。

面对纸张上的微小水皱、水泡和水洞,老婆从来是火眼金睛,见微知著,且绝不手下留情。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造纸企业、为了用纸客户、也为了自家夫君着想。她的一番苦心,三番美意,又有谁知。

但是,话又说回来。

做丈夫的周东红也冤呐,一天到晚,他泡在水槽里装扮海星星,作为“掌帘”(另一人是“抬帘”)的手摇“水帘”,摇上它千百回不算多,也实在够烦人。

晚上,照例,从关猫山下、清泉滋润的宣纸造纸厂下班,夫妻双双把家还。本以为两口子“战事”停歇,没想到会“战争”升级。干大事的人,头上多有反骨,有几个不倔强、固执,而且都是死犟、死拧的那种,八匹马拉不回,十番墙也往上撞。别看周东红个头儿瘦小,但是脾气好大,关猫山盛不下!他先是挑起“战端”:

“在厂里,也不知道给我面子!没完没了地挑我错!我是谁?虽然,我自己嘴里不能说——‘我捞纸最棒’,可你心里总该有个数儿啊!”

如今,在中国,尤其是南方地界儿,任谁家都一样,妻子哪是好惹的?

老婆闻听丈夫这劈头盖脸的训斥,火冒三丈,话也不说,本来淘好江米、兑好水、要往桌子上放置的电饭锅,举起来就砸向自己的老公。

好在周东红平时整天在水槽里转悠,腰肢还算灵活,他一闪身,电饭锅就和电冰箱来了个亲吻。这真是“天圆地方”,饭锅是圆的,冰箱是方的。

很会脑筋急转弯儿的南方丈夫,马上自嘲式地调侃:

“好!好!到位!到位!你用饭锅砸冰箱,那意思我知道,你是在说‘天圆地方’,我们夫妻俩人‘天造地设’!但是,你为什么不和和气气地说呢,非要这么大的响动。让街坊四邻听见,多不好。”

家和万事兴。

但是,先决条件,常常是每个家里那做丈夫的,先服软儿。妻子毕竟是水做的女人,尽管偶尔冒火,火气冲天,但等她冷静下来,却很会用绵柔如絮的吴侬软语开导夫君:

“你还怪我——没完没了地给你挑错,凭你自己的良心,想想!我到底是害你,还是帮你?再说,我的工作岗位就是检验员呀!我给你挑错,一,对厂子好,造出宣纸合格、优质;二,是对你好,让你的技术精益求精,好上加好;三,是对咱家好,你捞出的合格纸越多,我们得到的报酬就越多,日子就越好过,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娇妻转瞬间雨过天晴,莺声燕语地说出一番体己话,怎能不让周东红打心里受用。

从此,做检验员的妻子,关于捞出纸张的“吹毛求疵”也好,“鸡蛋里挑骨头”也罢,捞纸工丈夫——周东红只能“逆来顺受”、“全盘接受”地好生检点自己,完善自己,别无他途,没有选择。

而我们却终于发现一个秘密,一个大国工匠,也可以由聪明的妻子调教出来。

宣纸厂共计70多个水槽,100多位捞纸工。而附近的小岭村呢,几乎家家户户拥有传统作坊式的水槽,自力亲为或是所雇捞纸工亦属无数。但是,真正将这门捞纸技艺运用到得心应手、炉火纯青程度的,恐怕是凤毛麟角。培养出个周东红来,怎么也得二三十年吧。

“我受邀到北京拍片儿,在清华大学听课、学习”

宣城青檀木,满腹是诗书。

为了更加了解大国工匠周东红的成长过程,我们按照中国宣纸股份有限公司领导的安排,专程去了小岭村。那里是中国宣纸的故乡——“圣地”。

汽车沿盘山公路而行,但见青山连绵,“雪峰”洁白。这些“雪峰”堪称造纸的泾县一景,它们是由挑夫挑上山坡晾晒的“青檀树皮”和“沙田稻草”所“染白”。这些树皮与稻草,经过蒸煮后在阳光下晾晒,也在风雨中浸泡,从而获得一种浸润与风干的“冶炼”,算是成品纸进入车间前的“野营训练”。它们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队列整齐,蔚为壮观。

周东红母亲曹菊云的老家、他本人捞纸出道的地方——小岭村,山环水绕,林木苍翠,素有制造宣纸的“九岭十三坑”之说。据说,这里的民间纸槽作坊始建于明代晚期,以曹氏宗族主导的宣纸制作分为13处,而今,中国宣纸股份有限公司连同该村个体户的宣纸,已经远销日本、韩国以及东南亚诸国。“轻似蝉羽白似雪,抖似细绸不闻声”。宣纸无论作为书写用品,还是收藏品、纪念品,同样受到市场欢迎与顾客追捧。

在溪水潺潺中,徜徉在古村庄的羊肠小径,两旁生长茂盛的青檀树丛,掩映着前店后厂的农家造纸作坊。参观了几个家庭作坊后,一位憨厚、诚实的造纸农户告诉我:“我家造的纸可算不上是宣纸,只是书画纸。因为,造宣纸用的是纯粹的青檀皮与沙田稻草,而我家造纸所用的是龙须草,石粉,还包括一些其他工业原料……”显然,村里造宣纸的和造书画纸的各安其分,各有各的销售渠道,看来生意还不错。

路遇一队北京大学师生,他们是来小岭做宣纸文化保护课题研究的。于是,我们马上想起周东红,他曾于2015年,受邀到首都北京参加央视电视大型系列节目“大国工匠”的拍摄,此后不久,又接受文化部邀请,在清华大学校园接受一月有余的民间文化,即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知识培训。

对于捞纸工周东红来说,从泾县到北京有多远呢?

其实,只不过是一个造纸水槽的距离,只是几米宽的距离。但是,他要跨过这个距离却需要几十年时间、不间断的、持之以恒的努力。

在父母田间的十亩地亟待耕种、无人耕种的时候,他想要放弃(捞纸);在造纸厂改制(企业变成股份公司)、停业待命的时候,他也想另谋高就……

然而,捞纸水槽具有的魔方一般的神奇吸引力,让他欲罢不能。“除了捞纸,我干不了别的。捞纸,让我有存在感和荣誉感。别人做不出的事情(捞出极端薄的纸),我能做。”

编辑:邢贺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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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周东红 大国工匠 捞纸 宣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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