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画·现场>人物志人物志

林风眠:一卷20世纪艺术百科全书

2014年07月11日 08:21 | 作者:郭珊 | 来源:南方日报
分享到: 

  万马齐喑时的一声惊雷

 

  1926年初,林风眠携第二任法籍妻子阿丽丝回国,在蔡元培的提携之下,未满26岁被聘为北京艺专校长。两年后,又赴杭州出任我国第一所综合性 国立高等艺术学府——“国立艺术院的首任校长。执掌中国南北两大美术阵营的十年时间里,林风眠在中国艺坛一举成为众所仰望的风云人物,一度被称作艺术 界的胡适之

 

  在这一时期的史料中,林风眠的形象既挥斥方遒、士气俊发,又隐忍藏锋、用晦而明。在主持校政上,他抱定为中国艺术界打开一条血路的决心,投 改造艺术院校的事业。在北京,他力排众议,邀请当时被正统国画家讥为野狐禅的齐白石来校讲学,又大胆将裸体艺术引入教学;在杭州,他尝试将西画 系与国画系合并,毫不避讳地延请与己观点针锋相对、强调国画独立性的潘天寿任教,颇具蔡元培兼容并包、唯才是举的风范。

 

  在社会活动中,他更矢志以我入地狱之精神,将美术作为开启民智、移风易俗的利器。他撰文、作画怒斥政治腐败,在白色恐怖下掩护进步学生;他 发起、组织了以艺术社会化为宗旨的北京艺术大会,主办西湖博览会艺术馆;1928年,他在杭州牵头组建了艺术运动社,发出了集中全国艺术界之新 力量促成新时代艺术之实现的豪迈新声。

 

  著名美术评论家郎绍君将其十年创作历程总结为救世避世两个阶段:从1926年到30年代初,以油画居多,取材于军阀连年混战、政变屠 杀、民不聊生等黑暗现实,呼唤人道主义,抗争意味浓烈。画风倾向于表现主义,构图简约,笔法凌厉,用色强烈而凝重,如《人道》、《人类的痛苦》、《悲哀》 等。这些作品直接描写人类自相残杀的恶性”(林文铮语),画面遍布绞架、锁链以及扭曲的、受难的人体,充满无言的断喊凄嘶,在万马齐喑的时刻……仿佛 从沉闷的云缝里响出一声惊雷”(蔡若虹语)。林风眠多次触怒当局,在北京差点招来杀身之祸,辞职南下之后,又惹恼戴季陶,被指在人的心灵方面杀人放 ,险些令杭州艺专关门。

 

  1931年,蒋介石到艺专参观,看到《痛苦》时,放话称:青天白日之下,哪有那么多痛苦的人?迫于政治高压,林风眠遂转攻国画花鸟、风景和 人物,在造型、设色、空间处理等各个方面进行融汇中西的尝试,运笔简洁、迅疾,色彩斑斓,画面蕴藉、灵动,已具有了风眠体的雏形。

 

  在王朝闻等学生眼中,这位年轻的校长总是轻言细语,微笑可亲,有如恬淡和澹荡的惠风,有时上台讲话还会脸红。周末,他时常与弟子们欢聚于西 湖边上亲手设计、建造的寓所玉泉居,他鼓励学生纵笔随心,摒除拘谨,甚至劝他们作画前喝点酒,释放天性。待到夜深人散,他栖身于二楼画室,一边听着古 典音乐,一边铺纸开笔,通宵跋涉,直至精疲力竭。

 

  于人,他是盗天火的普罗米修斯;于己,则是滚石头的西西弗斯,笔下可撼摇星河,亦可静影沉璧,林风眠为布丰所言风格即人留下了一个精妙的诠释。

 

  “沉默洞窟中的惊世蜕变

 

  抗战爆发后,经历迁徙、并校、学潮和辞职等一系列风波,林风眠将妻儿安置于上海,辗转浙、赣、湘、云、贵及香港、越南,避居重庆,从少年得志、才彦环绕的艺专校长猝然跌入残山剩水、乡野民丛,由此迎来了一生由显转隐的分水岭。

 

  在沅陵辞职之际,林风眠对追随多年的师生无不念念,留下信件叮嘱校方加意维护,勿使流离,令闻者痛哭。他料想不到的是,此时杭州旧居已被日军占用为伤兵医院,《人道》、《痛苦》等昔日巨作,被扯碎当成了马厩的遮雨篷……

 

  在重庆,林风眠没有开过画展,他托人谋了一个负责宣传抗日的设计委员的虚职,靠微薄的薪水维生,在长江南岸大佛段一座土墙泥地的仓库里,一 住就是将近七年。据李可染等人的记述,林风眠当时过着遗世独立、苦行僧一般的清净生活,自己操持家务、置办三餐。他经常就着一点水煮猪肉、蔬菜,足不 出户地画上一天,一次可画几十、上百张,大部分付之一炬,剩下的直摞到屋顶。

 

  事后,林风眠谈起这段往事却说:在北京和杭州当了十几年校长,住洋房,乘私人轿车,身上一点人气几乎耗光了。你必须真正生活着……身上才有真正人味,作品才有真正的生命活力。

 

  即便在抗战期间,林风眠仍坚持艺术的非功利主义态度,拒绝转投写实主义,不喜欢照相式刻板与平俗,理由是在艺术的价值上是微细的。他将 精力集中于宣纸彩墨创作,偏爱风景、花鸟、仕女、苗疆与戏曲人物等小众题材;在技法与材质上,他打破油画、水粉、国画等边界,探索方形构图、瓷绘笔 线、空间糅合、光线透视、色墨层叠等形式构成,将西方的写实与东方的写意进行挪移、错置、嫁接和重组。

 

  谢春彦、郎绍君等评论家指出,这种调合中西的尝试,绝非患得患失、流于皮相的修补妆点,而真正是由内及外、由个性语言到气质内涵 的涅槃。无论是《拾玉镯》中烟视媚行中的玉姣斜坐,背篓摆摊的苗族女子,乃至苍莽远山与旷野泊船,无一笔传统程式,却又是十足诗化的东方意蕴。即使是 在最清寂、萧瑟的空山鸟语、风吟渔唱之中,也渗透着一股热辣、浑厚的自由创造之精神,大有元气淋漓嶂犹湿之势。

 

  正如他本人对弟子所言,林风眠很清楚我走的路,正是你们没走过的,他更明白,艺术家之修炼譬如织茧化蝶,除了沉潜蜕变,还要有能力挣脱过往 经验的牢笼,破茧而出,许多人走不出来就死在那里了!他以大破大立之势促成了风眠体的出世,但这种与当时的主流格格不入的自我苦斗,却注定了 余生无尽的孤独。

 

  抗战胜利后,林风眠抛弃了所有行李,只带了几十公斤未托裱的彩墨画登上回沪的飞机。此时,作家无名氏却预言,他的命运是残酷定了的,过去他奋斗了20年,被误解了20年,在沉默洞窟里隐藏了10年。今后他还得被误解20年,沉默20年。

 

编辑:陈璐阳

1 2 3

关键词:林风眠 现代艺术

更多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