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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扬:一粒种子造福万千苍生

2017年09月27日 09:59 | 作者:刘深 | 来源:人民日报中央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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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年,在西藏行走40多万公里,他用生命在上班

为了采样,我们每年至少走三万公里,寻找生物进化的轨迹;采种子的路上,经常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危险,高原反应差不多有17种,在过去的十几年间,每次我都有那么一两种,头晕、恶心、无力、腹泻都是家常便饭。科学研究本身就是对人类自身的挑战! ——钟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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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扬在西藏采样的路上。 冯艾 摄

经常往返沪藏,钟老师在上海穿短袖,一回到西藏就要换厚衣服。他总是带着一个带毛的藏式围裙,学生们开玩笑说,他像一个藏族大叔。钟扬有痛风病,藏区昼夜温差大,膝盖经常会痛,藏式围裙能抗寒。

钟扬把自己比作裸子植物,像松柏,在艰苦环境下生长起来的植物才有韧性,生长得慢却刚直虬劲。

16年间,从藏北高原到藏南谷地,从阿里无人区到雅鲁藏布江边, 钟扬团队的足迹有时会相差4000米海拔高度,这样的落差,距离意味着生死界限,他是用生命在上班。

每一个种子样本都要收集5000颗种子,由于遗传之间的杂交问题,不同的个体和不同品种花粉之间有可能产生杂交。钟扬团队的做法是,两个样本空间距离不得少于50公里。从2001年开始,钟扬教授在西藏行程四十多万公里。

在牦牛皮搭建的帐篷里,因为严重缺氧,煤油灯点不亮,添加酒精,也只能勉强点燃一分钟;在冬季,盖三床被子也无法抵御寒冷,漫漫长夜难以入眠。必备干粮是一种死面饼子,因为不好消化才顶饿,加上凉菜和午餐肉,就是野外佳肴。钟扬说,饥饿是最好的味精!

钟扬为双胞胎儿子取名“云杉”和“云实”,一个是裸子植物,一个是被子植物。他说,如果人们都喜欢用植物给孩子取名字,那就是最好的科普时代到来了。我的童年一套残缺不全的《十万个为什么》,让我相信,科学能深入儿童的心灵。

“人这一辈子是为了一件大事而来”,钟扬说。

在他眼里:科学研究是一项艰苦的事业,科学家的特质就是从中提取欢乐,然后把科学和欢乐一起带给大家。采集椰子这样的种子最麻烦了,那么大一颗,一科的种子8000颗,要两卡车才能拖回来。我采植物种子最喜欢的是蒲公英。如果发现开花并且结了种子,我就用手去抓一把,然后一摊开,一般情况下里面有200颗。

“一天到晚采种子,眼前没有任何经济效益,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看到它的用途。但一百年后可能会对人类有用,如果一旦消失,就再也挽救不回来。现在许多植物都濒临灭绝了,人们还叫不出它的名字,真的是很遗憾。”

他着急哦:假设一百多年以后还有癌症,又发现有一种植物可以抗癌,也许由于气候变化,这个植物在西藏已经消失。人们会想起,一百多年前,有个姓钟的教授好像采集过。“也许有人说,一百年以后,这个种子没用了呢?我期待看到种子没有用的那一天,这说明那个植物还在,该多么美好!”

事实上,钟扬团队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山峰收集到很多重要植物,如香柏和杜鹃,被发现含有抗癌成分,并通过美国药学会认证。

钟扬说:人生没有绝对,不必等到临终才来回首自己的人生,只要把每个年龄段该干的事都干了,就不负你的人生。要珍惜35/45/55这几个年龄段。35岁看到了社会百态,45岁打好事业的牢固基底,55岁对人对事从容不迫。

然而,他的生命在53岁却戛然而止……

钟扬和他的团队在西藏用生命去呼吸、行走、工作,用生命采集了千千万万颗植物种子。在他眼里,万物有灵。

他站在世界屋脊上,站在云霄里,他与太阳和雪山的距离,就是与这个世界上每个生命的距离。

“要做出中国人自己的酸奶菌种!”

钟扬和我们约定,再次进藏还要采集一种特殊的“种子”——酸奶菌种的实物样本。中国大陆生产的酸奶至今都是国外进口菌种,这意味着每喝一瓶酸奶都要给外国人交专利费。

那天一直谈到午夜,送他回家的路上,还在继续谈拍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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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复旦大学2017届研究生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上,钟扬宣读2017届研究生学位授予名单,他的藏族学生为他献上哈达。 慕梁 摄

我们和钟扬建了一个微信群:“西藏科学之旅”。他一到家就回复,以前已经采集了五千份样本,此次将再采集五千个,在拉萨(达孜县、贡嘎县)、墨竹工卡、工布江达、林芝(米林)、波密和墨脱等地区,全程超过一千公里,他的两个学生刘天猛(西藏大学博士生),边珍(藏族,复旦大学硕士生)也参加。

钟教授在微信中说:“就是藏民正在喝的酸奶,放到特制的塑料管中”,“了解和保护微生物多样性,从中分离出有经济价值的菌种”。西藏的酸奶是在空气中完成发酵的,只有那里纯净的空气才能做到。我牢牢地记住了他的一句话;“要做出中国人自己的酸奶菌种!”

边珍,9月26日上午在悲泣中接受了语音采访。噩耗来得如此突然,她一直处于极度悲伤中。常年背着一个沉重双肩包的钟老师,还在她眼前微笑,“钟老师包里装着笔记本电脑,大摞的资料,翻译稿和学生的论文,参加会议的发言草稿。他习惯把所有要用的东西随身背着,背包特别重。他常年往返各地,会利用在机场,在车上等碎片化时间,随时打开包工作。” 她记得那次和钟老师到特别偏远的墨脱县背崩乡,差不多坐了三天车。昼夜温差很大,食宿都非常困难。“钟老师就是坚持要去那边采样。我们住很简易的板房,有时候还得钟老师给我们做饭……”

钟扬实验室有汉族和藏族、回族、哈萨克族学生。他特别尊重学生意愿,从生活到学习,都贯穿着引导式教育。就在出事前晚,他还在和学生安排次日晚上在学校见面的细节。边珍本想在毕业后继续跟钟老师读博士,然后回到家乡,和钟老师一起做更多的事情……

在上海的海滨,钟扬引种过一片红树林。红树林是恐龙时代的植物,是一种热带、亚热带特有的海岸带植物群落。作为世界上生物量最大的生态系统之一,它在改善生态环境和维持生物多样性方面具有重要作用。他说,这是献给上海未来的礼物。

他还说,中国最长国道,318国道,零公里处是上海人民广场,到西藏终点绵延五千多公里,西藏人也说,沿着这条路,就可以走到上海。这就是上海和西藏的缘分,也是我作为一个上海援藏教授冥冥中的使命。

【钟扬简历】

钟扬:1964年出生。1979年从湖北黄冈中学初中毕业,考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少年班,无线电电子学专业。在日本国立综合研究大学院大学,改读生物系统科学,获博士学位。在中国科学院武汉植物研究所工作15年,期间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密歇根州立大学从事合作研究四年。

2000年起任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植物学和生物信息学博士生导师,复旦大学研究生院院长, 2002-2006年曾两次任日本文部科学省统计数理研究所外国人客员教授。

钟扬曾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教育部自然科学一等奖、国家杰出青年基金、全国对口支援西藏先进个人、国家发明二等奖、全国先进工作者等荣誉。“钟扬青藏高原生物学研究创新工作室”被上海市总工会命名为“上海市劳模创新工作室”。这种“造血”式的培养模式,已成功复制到其他西部少数民族地区。(人民日报中央厨房·大江东工作室·刘深)

编辑:位林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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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钟扬 植物 种子 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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