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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里的一朵小花——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杭锦旗政协委员敖特更花的治沙故事

2019年06月21日 20:07 | 作者:罗韦 汪凯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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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特更花简介:

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杭锦旗政协委员,蒙古族,中共党员,杭锦旗独贵塔拉镇道图嘎查牧民,治沙民工连队队长,神湖养殖专业合作社和内蒙古花姐园林绿化工程有限公司负责人。2018年,获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授予的“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工程先进个人称号”,以及鄂尔多斯市妇女联合会授予的全市“三八红旗手”称号。

“敖特更花”在蒙古语里的意思是“最小的花儿”。

给敖特更花起这个名字的父母,没想过他们家柔弱的小女儿会成为治沙人。

没有父母舍得孩子受苦。母亲心疼敖特更花,敖特更花却希望刚刚参加完高考的女儿戈日格能读林业大学,将来跟她一起治沙。

“治沙苦,奋斗却是甜的。”

人还是要有点精神的,敖特更花身上就有那么点精神。1998年,她为了治沙,放弃了信用社的“铁饭碗”,回到沙漠;前几年,家门口的沙漠里就有无数工程项目,她非要跑到新疆、西藏种树治沙……

生在库布其沙漠里的敖特更花,性格如沙柳般坚韧。

她爱笑又敢闯,是内蒙古鄂尔多斯市杭锦旗独贵塔拉镇288个治沙民工连队中唯一的女队长,已经在库布其沙漠里绿化了3万亩荒漠化土地。

未来,她还想带着更多沙漠里生活困难的农牧民一起干,“把家乡变好,把日子过好。”

一朵小花不起眼,但千千万万朵小花手挽着手、肩并着肩,“铺就”了多彩的沙漠。

2

苦熬,不如苦干

三千年前的库布其还是富饶的草原。

在过度开垦和放牧中,草原变成了沙漠,横跨鄂尔多斯市杭锦旗、达拉特旗、准格尔旗的部分地区。

沙漠里的生活就像民谣传唱的那样:“沙里人苦、沙里人累,满天风沙无植被;库布其穷、库布其苦,库布其孩子无书读;沙漠里进、沙漠里出,没水没电没出路。”

“人咋能长在这么一个地方?”

敖特更花出生在一个叫道图嘎查的小村庄。“小时候,大风刮一晚上,沙子第二天早上就把门堵住了,得跳窗出去,所以很多人家的门改朝里开了。一旦沙子把房子埋了,就得搬家”“修穿沙公路前,我家门口只有3棵沙枣树”……

沙漠里的人都想逃出去。敖特更花的父母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所以一直供她读书。

她一年级是在沙漠里读的,“学校在天鹅湖边上,那时总共8户人家,父母把我寄宿在亲戚家,每学期给亲戚一个羊腿或半袋子面。”二年级开始是在沙漠外读的,“很多学生说我们沙漠里的人,洗脸不洗脖子,是车轴脖子。就因为这么句话,我还和一个男同学打了一架。”

那时的敖特更花很自卑,老觉得自己比沙漠外长大的同学矮一截。可她不甘心,“生活和环境逼自己想出路”。

拿学汉语来说。念职高时,她与学校附近卖东西的汉族人交流困难,就拼命学汉语,买了很多2张A4纸大小的白纸,用针缝成一个很厚的本子,练习多音字的拼音和用法,正反面写得满满的。

很多人说,敖特更花是个有心人。可她说自己没想那么多,也没想那么远,只是不想被眼前的困难难倒。

如果不是家里的一场变故,也许敖特更花现在是一名文艺工作者。她职高读的音乐,毕业后在河南一家歌舞团当演员。突然有一天,她父亲生了重病,在包头市一家医院住了54天。出院时,她背着父亲到火车站,母亲拿着行李。下了火车,他们又花50块钱租了柴油三轮,转自行车、毛驴车回家。1995年,她父亲还是去世了。

父亲看病时,家里借了3万块钱。那几年,敖特更花靠挖野生甘草、卖牛羊还清了欠账和利息。收甘草的人看她是小孩,就在秤上做了手脚,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不到20岁的姑娘对于工人每天挖回去多少甘草是有统计的。

敖特更花曾是父亲心中最柔弱的小女儿,现在却是母亲的主心骨。她的母亲80多岁了,是一名共产党员,当过妇女主任,性格很要强。敖特更花这点很像母亲。

苦熬,不如苦干。做治沙人难,做治沙民工连队队长更难。

敖特更花遇到过很多困难,可当记者问她有什么差点迈不过去的坎时,她说已经想不起来了。“困难多的时候,我一个人哭过很多次,可是事情干完以后也就忘掉了。”

路通了,心也通了

1997年,杭锦旗开始修穿沙公路。

穿沙公路规范的叫法是“锡尼镇—乌拉山镇扶贫开发公路”,经过库布其沙漠腹地,全长115公里。1997年开工,1999年建成。面对重重困难,有反对的人说这是“蛮干”,13万杭锦旗人却用“苦干”修通了这条路。

刚听说要修路时,敖特更花心里除了高兴,还有一点害怕。“第一个害怕的就是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因为不了解外面的信息。长久以来,沙漠里面只有二三十户人家。”

后来在修路的过程中,她接触了不少沙漠外的人,知道了修路真的是一件好事。“他们经常到我家借骆驼,去沙漠里面探路。”

路通了,心也通了。

穿沙公路,是一条治沙与脱贫的先锋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沙就应该吃沙。”敖特更花想通了,逃离家乡不是办法,应该试着改变它。1998年,她没有跟家里商量就辞掉了图古日格信用社会计的工作,回到沙漠。母亲一听,脱鞋就要打她,哥哥姐姐说她是“傻子”,可最后谁也没劝住她。

她笑说,自己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敖特更花不是那种坐办公室的性格。有人说,她天生是做买卖的材料。在信用社上班的闲暇时间,她卖过豆腐、酱油和蔬菜。“我看着人家的衣服可漂亮了,我也喜欢。但是在信用社的工资是300块钱,除去100块钱的路费,剩下的钱不够买衣服。当时就觉得为什么我有手有脚,不能自己挣钱?”

敖特更花辞职后的第一份工作是给推土机司机做饭。过了一段时间,她开始卖油,自己为此还买了一辆摩托车,把油桶绑在车上给穿沙公路建设工地上的司机送油。“那时候油进到沙漠里面不容易,所以他们还挺感谢我的。”

做饭、卖油、种树……敖特更花一个月能挣2000多块钱。“在沙漠里,玉米是放在粮房的瓮里面的。我把挣的几千块钱卷成卷,拿皮套一套,也放进瓮里面,五六个瓮里,哪一个都有。快过年要出去的时候,再从瓮里取钱。”

敖特更花干劲越来越足,日子也越过越好。

上世纪90年代末,在政府的主导下,企业开始参与治沙。当时,包括敖特更花在内的许多农牧民对企业的加入产生疑问,“它们过来是不是要占用我们的草场……”几年以后,沙漠里的树一年比一年多,怀疑才渐渐变为信任。

2007年,敖特更花成为治沙民工连队队长。“当时我老公反对过,说一个女人成天在外面跑太辛苦。可是当2009年我把树种活的时候,他再也没说过这样的话。”

敖特更花也知道在沙漠里种树苦,“但对于生长在沙漠的我们来说,种树是必须要做的事,树是给自己给子孙后代种的。我们自己的家乡自己不治理谁来治理?”

人进,沙退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库布其沙漠三分之一得到治理的成功实践在于:不仅让沙漠绿起来了,还让当地农牧民富起来了;不仅为推进美丽中国建设作出了积极贡献,还为国际社会治理生态环境提供了中国经验。

是什么创造了大漠奇迹?离不开包括敖特更花在内的一代又一代治沙人的奋斗,还有他们身上“守望相助、百折不挠、科学创新、绿富同兴”的“库布其精神”。

2007年是敖特更花事业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她开始承包工程,需要应对很多之前不需要操心的事。

那一年,她从当地企业那里承包了2000亩的沙柳基地。承包下来以后她怕了,开支怎么解决?她得先垫一部分钱,“工人的工资不能欠。”

于是,她求哥哥给她做担保贷8万块钱。“当时我哥骂我,说我是傻子。我家一年的收入不到1万块钱,八年、十年才能挣到8万块钱,他问我拿什么还?”后来,哥哥还是帮了她。

钱的问题解决了。那一年4月20日开工后,其他问题又接踵而来——

工人去哪里找?春季种树的时间一般只有45天。敖特更花听说乌拉特前旗火车站那里有很多工人,骑着摩托车就去招人。谈好了种一穴多少钱,她雇了一辆车就把24个从甘肃来的工人拉到了工地。

树苗怎么往沙漠里运?开始是靠工人每天早上往里背。背了几天,工人累得受不了了。她想了一个办法:租一辆212吉普车,把车后面的两个门卸掉,做成跟现在的皮卡车一样,送一趟给500块钱。

水从哪里取?她和5个工人在沙漠里打井。人工打井需要往沙漠里背水,顺利的话一天可以打一眼,不顺利的话,需要2天。

后来,树总算种完了。可敖特更花又怕了:“人家企业是掏钱买活树的,我不知道种的树活没活。”可喜的是,树苗的成活率是85%。验收完,敖特更花请大家吃饭,她喝醉了,“当时真的是又想哭又想笑。”

这一步迈出去,敖特更花更敢干了。

2013年,她在库布其沙漠最大的沙丘里种树。“每天早上看不到太阳的时候,起床就走。一旦赶上特别大的风,上坡的时候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能闭着眼睛用手脚往上爬。爬上去以后,再看看往什么方向走。”那一年,他们种的树成活率也很高。

人进,沙退!到今年,敖特更花带着她连队的工人在库布其沙漠已经绿化了3万亩荒漠化土地。

赛西雅拉图是道图嘎查人,今年35岁,他从十八九岁开始就跟着敖特更花在库布其沙漠里种树。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亲姐弟般,“花姐特别开朗,对工人好。”

敖特更花一直把工人当家人,因为她自己也是农牧民也打过工,懂得工人们的不容易。她与第一批的24个工人从2007年开始合作,至今已经12年了。

带着干,帮着富

看着家乡的生态好转了,敖特更花的心态也变了。

“刚开始只顾着自己多挣点钱。后来看到一起干活的工人生活慢慢变好了,觉得应该多带带那些生活困难的乡亲。”

2017年1月,她领着6户贫困户12个人在库布其沙漠做企业沙障的活儿,每个人干50天能挣2万-3万块钱。想致富必须苦干。“早上从家里带着包子出去,中午吃的时候就冻硬了,怎么办?烧火烤着吃。矿泉水冻了,生完火再把火挪开,把瓶子在热沙里放上一会儿就解冻了。”

这些工人不叫敖特更花队长,喜欢叫她花姐。“跟花姐干活,才叫干活呢,冬天干得两个脸蛋子都冻了。”

敖特更花跟乡亲们聊天时常说,“只要努力过,肯定能得到果子。要是不努力,缩在家里面,永远不可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是啥样的。”

带着干,帮着富。今年5月1日,她带着村里生活困难的农民孟克吉日格乐到通辽市开鲁县辣椒铺嘎查种甘草、款冬花等药材,每个月给他1万块钱。“今年拉扯上一年,能让他把8万块钱的债还上。”

孟克吉日格乐话不多,他对敖特更花的评价就三个字———“好着呢”。他和另一个工人,跟敖特更花住在租的房子里,“花姐经常腌泡菜、做大锅菜。我前两天在地里干活中暑了,花姐马上去给我买药。”

辣椒铺嘎查的工人也都愿意跟着她干活。当地的农民张小亮说,他们的工资都是当天发,“每天下午4点多,花姐都开车去附近的银行给我们取第二天的工钱,光往返就要40多分钟。”

她对工人讲信用,也相信工人。“过年的时候,有的工人说工资花完了,想借点钱,我就借给他两三千,等他第二年过来给我干活时再还这点钱。”

敖特更花和丈夫色日古龙都是热心肠。

道图嘎查的阿拉达日图,前几年在锡尼镇开了家卖壁纸的店,收入不错。但在2004年的时候,他家生活还很困难。当时,敖特更花和丈夫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专门到镇上买棉花给他家做了2套被褥。他结婚时,又从别处给他借了3万块钱。

孩子是需要给予更多关爱的特殊弱势群体。今年6月初,敖特更花在“杭锦旗女子协会”微信群中看到了一张照片,了解到照片中的男孩,读小学六年级,父亲是视力残疾、母亲是智力残疾,奶奶已经60多岁了,一家人靠低保生活。她核实了情况后,给男孩打了1000块钱,决定扶持他到高中毕业,每年给他5000块钱。

多年来,敖特更花帮扶贫困群众的事迹,感动了很多人。

杭锦旗政协常务副主席呼格吉乐图就十分敬佩她,“政协委员不是扶贫的主体,敖特更花委员却一直组织、引导、支持贫困群众用自己的辛勤劳动实现脱贫致富。她是一个有责任心、有爱心的人;也是一个有情怀、有格局的人。这就是守望相助的精神。”

有绿色,就有希望

“沙漠能不能成为我们的朋友?”钱学森和第一代植树治沙人、全国劳动模范宝日勒岱对话时曾提出这样的问题。今天,库布其给出了肯定答案。

沙漠变绿洲,也让贫困的农牧民受益。敖特更花说,“这几年回到沙漠的人越来越多,女子还带着丈夫和孩子回来,有要种甘草的,还有要发展旅游业的。我相信沙漠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从战沙斗沙到与沙漠和谐共生,从“治沙防沙”到“绿富同兴”,库布其治沙人的观念也在与时俱进,逐渐形成“党委政府政策性主导、企业产业化经营、农牧民市场化参与、科技持续化创新”的四轮驱动治理模式。

敖特更花从这一模式中悟出了这样的道理:“在沙漠里发展,也要走‘公司+农户’的规模化、市场化道路。”于是,她2015年成立了“神湖养殖专业合作社”,2018年又注册了“内蒙古花姐园林绿化工程有限公司”。

事业越做越大的敖特更花,现在还住在道图嘎查。

她对现在家乡的生活条件挺知足。但农村的生活毕竟无法与城市相比,记者问她有没有搬走的打算,她笑着说:“100来头牛咋办?”其实,她是舍不得家乡,每次外出都要带一身蒙古袍在身边。

敖特更花希望更多沙漠里的农牧民过上像他们一样的好日子。“我要把我们在库布其沙漠治沙的经验,告诉别的沙漠的人,还要跟他们一起治沙。”

有绿色,就有希望。

2014年,敖特更花到新疆阿克苏地区种树。

与沙漠较量,首先要摸透它。阿克苏地区的沙漠不好治理,因为沙丘上有比较厚的碱。敖特更花解释说,“碱壳子用改锥捅破,磕掉以后才能种树。在那里,红柳的成活率比较高。”

这次的经历比想象的还要艰难。喝的水只有渠里从雪山上流下来的水,她肠胃受不了,每天都要吃药。

2017年,敖特更花又去了西藏。一路风雨,一个人开了3360公里,整整5天才到。

在高海拔地区种植,之前的经验不能照搬。“有些树在库布其沙漠里种1米多深,在山南地区只能种60公分左右,太深了不容易成活。而且因为温差大,得在上午浇水,下午浇水相当于泼一盆冷水,树苗估计活不了。”

那一年她回家的时候,正赶上唐古拉山下雪,盘山路上,她开的四驱皮卡车挂二挡还往坡下溜,漂得车里的几个人准备随时往下跳。这是敖特更花遇到过最惊险的一幕。

做治沙人,敖特更花不后悔。

2018年,她被增补为杭锦旗政协委员。她在今年提交的提案中既关注了村里的“小事”:修好的油路以后谁来管护,还有村里其中4个社5000多亩地的浇水问题……也呼吁了关乎全国农村发展的“大事”:“现在党给我们的政策太好了,但是一些农民可能还不太了解,有关部门应该多去农村讲讲课。”

做政协委员,敖特更花要继续为绿色中国梦奔走呼吁。

编辑:李敏杰

关键词:沙漠 更花 治沙 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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