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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瓒的洁癖“鹤立鸡群”

2016年10月12日 14:35 | 作者:李珂 | 来源:中国书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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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瓒的画好举世公认,其实倪瓒的诗也很棒,不仅在历代书画家中堪称上品,就是放在整个中国诗歌历史上衡量评比,其技艺水平亦属一流,只不过被画名所掩,不太为一般人重视罢了。倪瓒诗作的最显著特点是感情真挚、个性鲜明,敢于直抒胸臆,善于“吟咏性情”而且“言之有物”,这在泥古不化、陈陈相因、疏离现实生活、空话套话废话充斥的元末诗坛上绝对是“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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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最简练的语言来概括倪瓒诗的总体艺术风格,就是一个“洁”字。他作诗无论题画、赠友或自赏自娱,最喜欢用的是“清”“白”“净”等形容词,歌咏描写的对象大多是洁净、清新、幽雅的景物,诸如明月、清泉、白云、远山、新雪、苍松、翠柏、青竹……甚至连描写禽鸟也主要是生长着洁白羽毛的鹤、鹭、鸥、鹅之类。比如“棹歌秋趁白鸥群”“矶头雪形多鸥鹭”“满眼湘江波浪,望穿白鸟飞还”“梅花夜月取冰魂,江竹秋风洒泪痕”……

在这些纯洁可爱的大自然天体生灵之中,倪瓒又特别钟爱白云与白鹤,不厌其烦地在许多诗篇中反复描绘、吟咏它们,比如:

《题许生茅屋图》

舟过山西日已曛,

许生茅屋远人群。

凿池数尺通野水,

开牖一规留白云。

《山中对酒》

题诗石壁上,把酒长松间。

远水白云度,晴天孤鹤还。

虚亭映苔竹,聊此息跻攀。

坐久日已暮,春鸟声关关。

再如“青山云蔼蔼,白鹤影翩翩”“今日江湖重回首,卜居南岭白云隈”“道士朝乘白鹤还,楼台碧云锁青山”“一片松间秋月色,夜深唯有鹤归来”“白鹤秉灵质,翩翩有奇姿”“松下白云初起时”“半席白云临碧涧”……

倪瓒的这类诗几乎每一首都是一幅优美的山水画,而洁白的云彩、清澈的流水和飘逸的仙鹤,则为其增添了充满灵动感的高雅氛围和勃勃生机。

倪瓒作诗之所以如此偏爱“白云”“白鹤”,与他在日常生活中讲卫生、爱清洁的良好习性有直接关系。相关资料显示,倪瓒的爱清洁,确实已经到了“成癖”和“迂”的程度,当时的文化圈和社会上流传着许多关于倪瓒“洁癖”的有趣传闻和故事。

据说,倪瓒烹茶只用挑水仆人身前那桶水,而身后那桶水则用来洗脚。朋友问其缘故,他说:“前桶的水一定干净,所以用来泡茶;后桶的水,怕已经被仆人的屁所污染,所以只能拿去洗脚!”有一次倪瓒应邀赴宴,主人请宾客入席后,一个长了满脸大胡子的厨师端出菜肴,倪瓒见状突然离席而去,主人诧异地追上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倪瓒说:“胡子多的人一定很脏,这个厨师有这么多胡子,所以这顿饭不能吃了。”倪瓒使用的生活用具包括文房四宝,每天都有专人随时负责擦洗干净。客人来访离去后,坐的地方也必须反复刷洗。倪瓒的书房门口有一棵梧桐树,本来生长得很茂盛,他却早晚让人用水反复冲刷擦洗,还专门画过一幅《洗桐图》,题上一首《洗桐诗》,结果梧桐树禁不住折腾逐渐干枯死掉了。每逢有远方朋友来做客住在他家,夜里倪瓒总要起来好几次站在门外窃听,唯恐人家把屋子弄脏。客人即使咳嗽两声他也心惊肉跳,等着人家是否吐痰,自己经常一夜不睡,充当义务警卫……又据说他家的厕所是一座空中楼阁,用香木搭好格子,下面填土,中间铺着洁白的鹅毛,“凡便下,则鹅毛起覆之,不闻有秽气也。”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一次反元大军阀“吴王”张士诚派人送了很多钱请倪瓒作画,倪瓒从不巴结攀附权贵,也最反感颐指气使的富人,便一口回绝了。张士诚怀恨在心,找个碴儿把倪瓒抓起来关进牢房。狱卒给倪瓒送饭时,他让狱卒把饭菜举得高高的。狱卒问为什么要这样,倪瓒说:“怕你的唾沫溅到饭里。”狱卒很生气,把他痛打了一顿。

生活习惯上的“洁癖”和思想意识上的孤傲清高,使倪瓒得罪和失去了很多朋友,但他始终不后悔、不改变。倪瓒步入中年之后,亲人相继离世,再加上元末明初社会动荡,战乱频仍,他干脆散尽家产,乘坐一只木船浪迹天涯、四处流浪、投亲靠友、卖画为生。朱元璋扫平群雄建立明朝后,曾于洪武五年(1372)邀请倪瓒入朝做官,倪瓒坚辞不就,还赋诗明志:“只傍清水不染尘。”此后他在画上题诗书款只写农历天干地支,不用洪武年号,诗作内容真实记录和反映出自己“不隐不仕在江湖”的生活状况。如:

《舟中观画》

避世移家今十载,

盛书连舸泊三吴。

可怜画卷撩归梦,

依旧香奁傍药炉。

《秋江夜泊》

阖闾浦口路依微,

笠泽汀边白板扉。

照夜风灯人独宿,

打窗江雨鹤相依。

难能可贵的是,大画家在自己贫病交加、穷愁潦倒之际,并没有仅仅“独善其身”,而是不忘遭受磨难的天下百姓,在《寄顾仲瑛》诗中他写道:

江海秋风日夜凉,

虫鸣络纬尚綀裳。

民生惴惴疮痍甚,

旅泛依依道路长。

倪瓒生活在元末明初社会大动荡时期,自己无官职、无工作、无固定经济收入,是个名副其实的“三无人员”。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倪瓒甚至没有固定住所,常年栖身舟中,飘荡流浪江湖,然而却能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平平安安地颐享天年,活到“古稀”年龄之上,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更令人惊叹的是,倪瓒不仅是“苟全性命于乱世”,而且成长为一个诗书画兼擅兼精兼优秀的艺术大师,在绘画、书法、诗词等领域,都给后世和中国文化宝库留下了一大笔极其丰厚珍贵的财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书画作品越来越珍贵,他的艺术风格、艺术思想也影响了中国画坛几百年,直到今天。

探访倪瓒能够生存、生活下去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当时的上层封建统治者忙于争夺政权、立足未稳,另一方面则是他的家乡太湖流域丰腴水土和物产的滋养,再有就是倪瓒从道士、和尚、隐士、渔翁、农夫等社会下层人士中间得到了真挚淳朴、深厚美好的友谊,让心灵得到了平静和慰藉。正如倪瓒自己在题画赠友诗《寄王叔明》中的自我描述:

野饭鱼羹何处无,

不将身做系官奴。

陶朱范蠡逃名姓,

浑似烟波一钓徒。

只是,不知我们这位有“洁癖”的大画家、大诗人,在长期漂泊流浪的生活中,“如厕”问题是如何解决的……(附图为徐燕荪《洗桐图》)



编辑:陈佳

关键词:倪瓒 洁癖 “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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