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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车站的聚会》:褪色的黑色电影

2020年01月07日 11:27 | 作者:郝瀚 | 来源: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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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郝瀚

《南方车站的聚会》是刁亦男导演的第四部电影,同他的早期作品《制服》《夜车》一样,都带有浓郁的“独立电影”气息。符号化的人物、流动的欲望、暧昧的主题、粗粝的影像,这些标签不仅为他赢得了关注,也拉来了投资,更显露出其作品序列一以贯之的黑色气质。因此,当我们谈及《南方车站的聚会》时,大多数人本能想起“黑色电影”,这是刁亦男一贯的气质所在,也是其所长。但问题在于,《南方车站的聚会》真的是一部纯粹的黑色电影吗?

《南方车站的聚会》:褪色的黑色电影

《南方车站的聚会》海报

电影研究者保罗·施拉德曾在著作《黑色电影札记》中列出黑色电影的几个表现形式,包括“夜景布光”“表现主义构图”“侧重构图张力”“平衡演员和布景的照度”“依赖雨水营造氛围”“着意浪漫叙事”以及“强化时间流逝的悲观感受”等。如果以施拉德对黑色电影视觉风格的规定看,《南方车站的聚会》确是一部标准的黑色电影,电影近四分之三的时间都为夜戏,无处不在的人影与阴影,对湖水、雨夜、镜子、积水等一切反射物的高度迷恋,极端形式主义的用光以及强化造型性的构图设计。但是,影片更像是一部“新黑色电影”,即黑色电影依托黑白摄影形成的低影调、高反差视觉效果在转向彩色胶片拍摄后,转化成“新黑色电影”,色彩是它的本质所在,光色关系是其最鲜明的表达。《南方车站的聚会》显示出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光色:路灯、灯笼、车灯、霓虹……

《南方车站的聚会》:褪色的黑色电影

《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

《南方车站的聚会》在视觉形式上的呈现完全符合新黑色电影的标准。该片的摄影指导董劲松是刁亦男唯一合作的摄影师,董劲松也在访谈中明确表示,藉由两人合作不断探索一种黑色电影的审美趣味,“十七年来两人共同摸索出既具有黑色电影类型质感又服务于作者风格的电影影像。”但整体看来,《南方车站的聚会》的观感有种无法言喻的“怪异”,甚至超出熟悉刁亦男风格的观众们的审美经验,在笔者看来,这是导演对黑色电影的褪色处理,是刁亦男建构在意识中的“异托邦”,或是话语过度混杂下的影像失调。

《南方车站的聚会》:褪色的黑色电影

《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

回归黑色电影的定义,学界至今也难以确定其究竟为一种类型、亚类型还是一种风格。“黑色”之于电影,更像是一部复杂的影像系统,是画面、故事、主题等综合作用的结果。从黑色电影到新黑色电影,从《马耳他之鹰》《双重赔偿》《上海丽人》到《唐人街》《本能》,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作品大都符合一个标准——谜题的设置。“蛇蝎女人”往往成为背负谜题的人,谜题也是罪恶的根源、主角痛苦的根源和无法填补的欲望。《白日焰火》同样符合这一标准,确保了黑色电影故事上的观赏性。我们常常忽视一点,黑色电影/新黑色电影都是在好莱坞类型片的法则下运作的,但《南方车站的聚会》却恰恰相反,影片中的案情一目了然,所有看似细枝末节的“伏笔”,最后无一涉及到情节构建,全片甚至都没有一个强烈的一以贯之的戏剧冲突,类型电影中的故事/人物逻辑全然失效。再者,黑色电影/新黑色电影往往带有浓厚的社会批评意味,通过宿命的悲剧折射时代/社会/行业的黑暗,但《南方车站的聚会》中,所有人物漂浮在一处不明空间——野鹅塘中,人物像德国室内剧一般,用小偷/陪泳女/混混/警察等职业身份勾勒出来,全然超脱于社会现实之外。

《南方车站的聚会》:褪色的黑色电影

《南方车站的聚会》剧照

在笔者看来,理解《南方车站的聚会》实际应该从其英文名“WILD GOOSE LAKE”(《野鹅塘》)入手,作为一个在叙事、主题上毫无指向性的地名,野鹅塘仅仅可以作为电影中人物活动的固定空间,这个空间是漂浮不明的,是虚指,也可以是任意之地,电影中的人物如受导演驱动的提线木偶,野鹅塘也成为这些符号表演的舞台。这些符号的行为动机是模糊的,像突如其来的性欲:黄觉之于桂纶镁的性暴力,桂纶镁在船上对胡歌的勾引。结局是宿命的,像突如其来的死亡,被叉车切掉头的黄毛,被混混捅死的华华。性/死亡/暴力的确是黑色电影津津乐道的元素,但绝非以《南方车站的聚会》这种超脱命运的形式出现,黑色电影的宿命感/悲剧感荡然无存,只留下失控感/荒诞感。

除此之外,刁亦男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插入大量类似于中国古典文学写作强调的“闲笔”,动物园、广场舞、马戏团,都是项庄舞剑般的举动,这一点从《白日焰火》中街道办事处里那匹闲适的马处可以窥探踪迹。刁亦男似乎有意追逐一种黑色电影的东方式表达,让黑色褪色,变成不纯粹的黑色,这无疑是一种超前的探索。

(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电影学硕士)

编辑:董雨吉

关键词:电影 黑色 褪色 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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