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克在向挺进军部队做报告

八年抗战中，在整个华北，中共领导下的北平地区抗日根据地军民以各种形式对敌伪发动袭击，不仅牵制、消灭了大量敌人有生力量，解放了本地区，还配合八路军其他部队收复了大片国土。本文作者时任中共大(兴)宛(平)安(次)永(清)固(安)涿(县)良(乡)工作委员会委员、办事处主任，在文中，作者回忆了抗战期间他领导部队向敌人“借枪”的经历。

“伪大队长”巧交枪

1944年麦收时节，我们在平南地区开展工作。但当时，八路军的活动已经引起侵华日军的注意。日军怕各村“联庄会”老百姓手里的枪落到八路军手里，于是要收各乡“联庄会”的枪。

位于北平正南的庞各庄西有个地方叫皮各庄，这里的伪“大乡长”叫韩天经。这个人年轻，在国民党二十九军里当过兵，民族意识比较强，和八路军有联系。他找到我说，他这个大乡的枪不交给日本鬼子，要交给八路军。我说那当然好，怎么个交法？我们约定，乡里假装向敌人交枪，事先定好时间、路线、地点等，八路军在路上“打伏击”，把乡里的枪劫过来。到约定的那天晚上，韩天经亲自带着“联庄会”的人运送枪支。

当时他不能公开跟下边人说清行动计划，但又怕万一伪“联庄会”人员对八路军开枪，对八路军不好交代。因此，他在出发前下令，枪里不许压子弹，更不准上顶膛火。到了约定的地点，我们只朝天上放了几枪，双方都没开火，很快地收缴了他们的几十条枪。

韩天经很精明，他事后告诉我，事前他带了一瓶“220”药水，一打枪，他假装负了伤。收完了枪，他在大腿上倒上药水，就说负了伤。事后，他既没去宛平，也没去庞各庄，而是到北平“治伤”去了。他说这样，一方面可以躲躲风声，另一方面也可以听听动静。

这一次收枪，让我们得到了皮各庄、曹各庄等两三个大乡伪“联庄会”的枪。此后，韩天经还为我党我军做过不少事情，并获得过经聂荣臻批准颁发的抗日模范奖状。

长辛店夺枪

抗战期间，伪宛平县公署、伪警察署都设在长辛店。日军把收来的枪放在长辛店的一个仓库里。韩天经在北平“治伤”回来以后，我就和他研究怎么去夺取长辛店的枪。他说让我先派个人跟他去侦察一下。我问他去人侦察能保证安全吗?他说：“没问题，你就把人交给我吧!”

于是，我就派35区队第1大队指导员张彪去了。张彪二十一二岁，长得挺白净，像个洋学生。他化装成中学生，跟着韩天经，从黄土坡上了永定河大堤，到了长辛店，住进韩天经的哥哥家。韩天经哥哥在伪县公署当科员，没有暴露。张彪在长辛店住了三天，把据点的出入道路、地形等全摸清了。回来向我和冰野做了汇报，我们制订了作战方案。冰野是冀中10分区部队的，他的两个连常在这一带活动。

我们计划在长辛店最北边不易暴露的村驻两个连。长辛店在永定河西，我们最好驻河东，经研究，部队驻在北臧村六合庄。事先在六合庄动员了两辆胶轮大车，准备运送枪支。到了预定的那天下午，太阳还有一竿子多高时，大家吃饱喝足后就出发了。我们赶着两辆胶轮大车，车上拉着大锤，准备砸仓库的门。我们顺着大堤往北走，黄昏以后，部队过了永定河，可车没法过。因为永定河道口有坡，河水冲击河岸，天长日久，把河岸下边的土掏空了，岸边就塌了下来，从河滩到堤上是垂直的。两个连的部队，一爬就上去了，可大车怎么也上不去。我一看，不能再耽误时间，贻误战机，抛掉大车吧。于是我嘱咐车夫回去，这样两辆大车就回去了。我们两连人过了河，穿好鞋袜，坐在大堤上休息一下。我叫侦察员到河堤下边摸摸是什么村，能不能再动员两辆大车来。侦察员一会儿回来了，说是朱岗子村有大车。于是我们到了村边，没惊动群众，只动员了一辆大车。为了争取时间，赶快赶着大车顺永定河西大堤往北去了。

到了长辛店，村南有一条小清河，因为怕把车陷在河里，所以我们人过了河，车留在南岸。战斗部署是：我们在长辛店北口埋伏了一个带机枪的排，防止丰台的日伪军从卢沟桥截击；其余的战士防止长辛店据点的鬼子出来阻截。把这两个地方封锁好，其他地方就好办了。

进入长辛店后，我们一直摸到了伪警察署后院。当时敌人正在打牌，战士李瑞增从墙头往下一跳，惊动了敌人。敌人刚一问话，我们一手榴弹就扔过去，敌人立即四散奔逃。我们也不追赶，直奔仓库，三脚两脚把门踹开，战士们连背带扛尽最大努力往外运。不久，枪和子弹满满地装了一大车，车装不了的，战士又背又扛弄了不少。

我们赶着满载枪和子弹的大车迅速往南撤。天亮时，到了金门闸，这儿有“御碑亭”。我们休息一下，在这儿看了看乾隆的碑，还照了相，可惜相片没保存下来。上午八九点钟时，我们一直走到北蔡。到了村里，我们又动员了两辆大车，把这一车枪分装到两辆车上，以防敌人追击。然后好好谢了朱岗子的车夫，让他赶着车回去了。我们则继续赶着两辆大车往南去，到了10分区司令部，把枪上交给了组织。

张文生献机枪

帮助拉枪的车夫回去以后，就把跟着咱们一夜的经历宣传开了，当了八路军的义务宣传员。

朱岗子村有个叫张文生的，他家是地主，有大小枪十来支。过去军阀混战时，永定河两岸有逃兵，把枪装在麻袋里往永定河一扔就跑，河岸边的人就得到了这些枪。张文生家就捡到逃兵扔的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他听说了夜袭长辛店的事后很钦佩，也知道八路军是抗日的军队，加上我们在这一带开辟工作他时有耳闻，车夫回去又进行了宣传，于是决定把轻机枪献给八路军。但他找到我们后，却提了几个条件：第一，给了我们轻机枪后，他家其余长短枪再不要动了；第二，取轻机枪时，不要带队伍去；第三，取枪时，别进村，最好是让我去。我想，太小心了也不行，看样子不会有什么意外，于是这三条都答应了他。到了约定的那天晚上，我带着警卫员王嘉民，又找了个身体结实的区小队战士，一块去接枪。那天夜里，没有月亮，天特别黑，我们从北蔡顺着大堤，经过葫芦垡据点，远远见到那边有火。按约定，双方在朱岗子村东大堤上的三间汛房会面，暗号是以拍掌和划火柴为记。因此我们也划了个火，互相拍巴掌，越拍越近，终于会面了。互相寒暄了一番后，张文生的儿子把用麻袋捆包好的一挺轻机枪递给了区小队的那个战士。我又对张文生一番鼓励和表扬，他就回去了。

我们三人扛着这挺机枪，到了北蔡一户地主家，先放到一间草棚子里。这是我们部队弄到的第一挺轻机枪，我们把它留下装备了我们的县大队。

（文章选自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编辑的《亲历者说———中国抗战编年纪事》，文章刊用时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