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要闻>沸点 沸点

“张玉玺”案:真凶归案17年 “嫌疑人”仍在候审

2018年07月07日 07:44 | 来源:新京报
分享到: 

“不想不清不白地活着”

张玉玺从看守所出来后第一件事,是去要地。“有了地才能活着。”张玉玺说,1998年村里分地时,他在看守所里,没有分到地。

从看守所出来,已近10年光景,女儿、儿子几乎不认得张玉玺,母亲住在外村妹妹家附近,平时靠讨饭、捡麦子维持生活。

父母住的地方,是一处十多平米的小窝棚。张玉玺出来后,拉来碎砖,在旁边又盖了一个大点的窝棚,在河南时,一家七口都住在这里。母亲一直在这里住到去年去世。

“我原来的房子,1987年盖的,砖我自己烧的,那几年我种油菜、红薯,收成好的时候能有一万多收入。”张玉玺说,在农村普遍是土房子的时候,他家第一个盖起砖瓦房,买了全村第一台黑白电视。生活稳定下来后,他和其他人一样种小麦、玉米,又养了猪、牛、羊。1992年夏天,母羊下了七八只小羊羔,张玉玺打算秋后卖掉。还有一只小牛犊,张玉玺不卖,等长大了留着配种。

张玉玺对生活的美好憧憬在打架后烟消云散。停尸五年的房子无法再住人,院墙和东厢房都倒塌,院子里长满杂草。

要完地回来,张玉玺花50块钱找律师准备写诉状,有法律系统的朋友告诉他,取保候审必须两年结束后才能告状,他才作罢。事实上,《刑事诉讼法》规定,取保候审最长不得超过12个月,期满后需公安机关进行解除。一年后,夏邑县公安局并没有给他解除取保候审。

“得活着。”张玉玺想,为维持生活,张玉玺和妻子段月霞带着三个孩子前往海南建筑工地打工。他很庆幸当年出去都不需要身份证,工地上用工也不需要看身份证。他觉得愧对老婆孩子,拼命干活挣钱,有时候加班能连着干一天一夜。“压抑的时候会掐自己,越烦越干活,干起活儿来就不想了。”这一干就是十多年。

工地上,张玉玺用别名“张超印”。他从来不会提起蹲看守所的经历,怕孩子被人笑话。“一直给别人盖房子,自己在老家却连个屋都没有。”妻子有时埋怨他,他开玩笑说,“要不是我,咱们也不能来海南看大海。”

段月霞并不喜欢大海,她很少开心,难过的时候会躺床上睡觉,但是睡不着,“以前的事跟放电影一样过。”2007年,因为儿子上高中需要学籍,他们回村办户口,村里人说:“打死人那家的回来了。”段月霞听到悄悄哭了。

张玉玺想,不能再这么不清不白活着。“我不觉得我有罪,觉得怎么着都得把冤伸了,不能让人看不起。”回海南后,张玉玺会悄悄留意法律方面新闻,找旧报纸看。2003年,张玉玺曾找过海南一位律师帮他申诉,律师打了一圈电话,告诉他“联系法院,法院说退回检察院了,联系检察院说退回公安局了,联系公安局说补充侦查之后又递法院了”。

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律师不想再打电话问了。“律师费至少一千,我一天才挣四十块钱,还得租房、吃饭、供孩子上学,请不起啊。”张玉玺翻报纸,找那些可以免费帮助农民的律师。确实有律师不要律师费,但需要报销差旅费,张玉玺也掏不起钱。

张玉玺只能每年回河南收麦时去找找法院和乡政府,但是没有回应。

在这期间,两个儿子回老家借住姑姑家上了高中,又考上大学。“这几年啥钱没落住,就供了俩学生。”张玉玺说。

2015年,两个儿子在郑州的工作稳定下来,张玉玺和妻子也先后回到河南,与儿子住在一起。

点击进入下一页

6月27日,河南商丘夏邑县,张玉玺带着律师徐昕到老家村里,了解当年打架事件的具体地点、过程及细节。

看到司法解释燃起希望

2016年1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刑事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开始施行,将七种“疑罪从挂”情形认定为刑事赔偿中的“终止追究刑事责任”,包括取保候审、监视居住法定期限届满后,办案机关超过一年未移送起诉、作出不起诉决定或者撤销案件的情形,明确“疑罪从挂”案件受害人有权获得国家赔偿。

张玉玺关注到了这一信息,2016年初又看到了河南三门峡市高炎龙“疑罪从挂”的报道。据媒体报道,1992年高炎龙被指抢劫杀人,上诉后,1998年河南高院发回重审,当年8月取保候审后,至2015年底再无说法。2016年1月,高炎龙提出国家赔偿申请,当年9月河南省高院作出国家赔偿决定,向赔偿请求人高炎龙赔偿72万余元,并在他居住地以公告形式为其消除影响、恢复名誉。高炎龙拿到赔偿后,在郑州开了一家“高炎龙胡辣汤”店,张玉玺非常羡慕。

高炎龙的经历与张玉玺案较为类似,看到高炎龙成功申请国家赔偿,张玉玺一度燃起希望。

2016年上半年,张玉玺找郑州一位律师,向夏邑县人民法院递交国家赔偿申请书,要求赔偿被羁押3357天的赔偿金813401.10元,精神损害抚慰金284690.38元,共计1098091.48元。

张玉玺想着,等申请赔偿成功后,希望能在老家盖一套房子,与妻子回到农村种地。

然而,从2016年7月11日立案以后,没人给张玉玺一个说法。直到今年6月1日,张玉玺在河南高院诉讼服务自助平台查询才得知,他申请夏邑县人民法院违法刑事拘留赔偿一案,在2016年9月7日中止,中止的理由为“其他应当中止诉讼的情形”。

由于律师费问题,张玉玺与郑州的律师解约,随后又连续找了三位律师,“律师费也出了、差旅费也花了,但丝毫没有进展。”

从2016年底,张玉玺多次到河南省高院、商丘市中院、最高人民法院第四巡回法庭反映情况,接待人员登记他的情况,回复一句:“回去等着吧。”

“真是跑够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死在法院门口会不会就有人关注了?”不理智的想法一闪而过,张玉玺说他还是相信法律最终会给他公正。

张玉玺多次前往夏邑县人民法院,但联系不上办案法官,根本进不去法院反映情况,也无从得知案件的最新进展。新京报记者联系夏邑县人民法院,对方表示,目前已经调阅张玉玺案所有卷宗,正在处理此事。

“再试一回吧,总得有个说法。”张玉玺说。

采写/新京报记者 赵朋乐 摄影/新京报记者 尹亚飞

编辑:周佳佳

01 02 03

关键词:玉玺 ,张 夏邑县

更多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