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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荫槐:老王的一生

2016年07月04日 09:41 | 作者:孙萌萌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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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荫槐今年81岁了,又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科技领域专家,记者见到他,都十分尊敬。但是,他却跟记者说:“别叫我‘王老’,叫我‘老王’就可以了。叫‘王老’就见外了。”这种直率,让人感觉“萌萌哒”。从连饭都吃不饱的“事实孤儿”,到无菌动物领域的顶尖专家,让我们陪老王一块,回顾他有痛苦、有快乐,最重要的是很有趣且有价值的一生。

王荫槐

王荫槐

“我给你们看下我养的吃饲料的蚕!”聊天时,王荫槐这么说。在京的老台胞在各个领域取得突出成绩的人很多,以往去采访他们时,他们也有很多东西向记者展示:自己写的文字资料、各种老照片,或者一摞一摞的获奖证书。但王荫槐却喜滋滋地让记者看了他的蚕,或许在他看来,这些白白胖胖的小东西,比那些奖励来得更加真实吧。王荫槐直言,自己甚至连照片都很少:“除了科学研究,我不喜欢这些形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人民培养了我”

王荫槐反复强调一句话:“人民培养了我。”当我们从他的人生起点看过来,发现这句话用在他身上的确有着特殊的意义。

1935年,王荫槐出生在江苏。他的父亲是台湾台中沙鹿镇人,在沙鹿开了一家小工厂,家境小康。他在大陆学医时认识了王荫槐的母亲,两人在大陆结婚生子。“我和姐姐都是在大陆出生,出生后,就住在外婆家里。我外公是个共产党员,我母亲在上海上学时,还曾经参加过一些游行示威活动,而我父亲也是个进步青年。可能是因为他们参加的一些进步活动,在我一周岁左右的时候,日本人要抓我父母,于是父亲便带着我和母亲离开江苏回到台湾。1943年左右,妈妈把姐姐也接了回来。”

1945年,抗战胜利后,王荫槐的父母带着孩子们又返回了大陆,但那时,两个人的感情已经出现问题。王荫槐的母亲把孩子送回外婆家安顿好,独自离开。“过了一段时间,母亲寄回来一张照片,说她再婚了。于是,我就寄住在了舅舅家里。”

“我当时用的,是从台湾带过来的饭盒。而同学们用的都是那种编的口袋。他们就嘲笑我的饭盒是‘棺材’,我当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很自卑,想有一个跟同学们一样的饭盒,却不能开口向家里要。当然,现在看来,还是我的饭盒最先进!”从调侃里,我们仍能清晰地听出数十年前那寄人篱下的心酸。无人关怀、忍饥受冻,那漫长的时日深深地刻在小小少年的心里。

“高中时,我考上了海南中学,学校每月发我6元的助学金,那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是8元,所以我一个月实际是要向学校交2元伙食费,而每次月中需要回家拿这2元时,我都是非常不情愿的。”

逼仄的生活,让王荫槐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学习中。1956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北京大学生物系录取。“当时,我报考了三所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上海大学。都离江苏很远。我想的就是,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在北大,我一直享受着学校的助学金,靠着它得以完成了学业。所以,我一直说,我是人民培养出来的。”

专心致志搞研究

由于学制改革,王荫槐在北大念了6年。1962年,他从北大毕业,被分配到北京市药研所从事生物监测工作。“老台胞林明美也是我们单位的。”他说。政治挂帅的时段很快到来了,彼时在台湾的亲人还被认为是“海外关系”,台胞的工作、生活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影响。但是,即便在政治思潮的冲击之下,王荫槐还是尽可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尤其是在科研上。

“有一件事,我印象特别深。那时候我到农村检查大便,插片检查蛔虫卵。有很多孩子说:‘哎哟,老爷们弄屎多脏啊。’那是他们不懂这些事,而我觉得我还挺高兴的,我对他们说:‘你们把大便给我送过来,我给你们检查,百分之百都有虫。’后来,有一个单位报来一种杀虫剂叫敌百虫,说可以做人的驱虫药,交给我们做实验。别人不肯做,推来推去,我想,那我来试试看吧。我自己吃了这个药,发现虽然打下来了成团的蛔虫,但恶心、呕吐等副作用非常明显。我后来查书经过多方验证打了报告认为这个东西不能批。可当时我的领导说,这个东西要批,因为它很便宜。这个观点,我绝对不同意。便宜也不能用人命开玩笑啊,这种药物有这么大的毒性怎么能批呢?这是给牲口打虫子的,怎么能给人吃!于是,我就坚决不批。他们就来动员我,我也不为所动。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但功劳还是别人的。那时我就在想,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就心满意足了。”

“有学问的不是在表面飘着的”

“文革”结束后,王荫槐申请恢复台籍。“但是我们单位的领导不同意。我直接就去问他,是你不同意还是派出所不同意?”直到今天,他身上那股“耿直”的气息仍旧扑面而来。在台盟中央委员会原委员陈炳基的帮助下,1979年,他恢复台籍的愿望终于实现了。1981年,王荫槐调入中国医学科学院动物所,开始自己的无菌动物研究生涯。

这一年,他已经46岁了。

然而,年龄从来不能阻挡他停下脚步。即使是现在,跟记者讲起自己的科研,他仍然又积极又快乐。

“我给你们讲讲什么是无菌动物。动物实验不是拿耗子就能做的,现在实验动物是有标准的。主要有两个控制指标,从遗传角度分为纯系动物和非纯系动物。而另一个标准叫悉生标准。我就是研究悉生动物的。‘悉’就是知道、了解。悉生是什么意思呢?动物和人一样,体内有寄生虫,你做实验的时候如果动物体内有寄生虫,药物实验的结果就不是药物和动物两者之间的关系,而是药物与动物还有寄生虫三者之间的关系。这样分析起来就非常困难,我们做实验的时候要排除这种情况,要用没有某种寄生虫或没有某种菌的动物。这就是悉生标准。”

看大家听得似懂非懂,王荫槐又说:“这个领域可能普通人关注的不多,但是,跟我们的健康是息息相关的。举个例子,普通的鸡下的蛋会存在不少病毒,这也是我们不提倡吃生鸡蛋的原因。而无菌动物SP5鸡生的蛋,就没有其他的病毒。而用无菌鸡蛋进行研究,我们就可以生产出更好的疫苗。所以说,无菌动物看起来离生活很远,但其实是非常有用的基础科学。”

老王随意地靠了靠,随口说:“唉,其实我不喜欢接受采访,对我们科研人员来说,这些都是浮在表面上的工作。凭良心讲,真正有学问的,不是在表面飘着的。一个科学家,要是到处剪彩开会,怎么能安心做学问呢?以前也有人找过我,希望我能参加,我都跟他们说,这些不适合我,我去了什么都不会。”王荫槐又调侃了一句,“不过,我还是可以当顾问的。因为我还是有些学问的。”


编辑:邢贺扬

关键词:王荫槐 无菌动物领域 科技领域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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