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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78岁的煤矿:关矿容易关城难 聊起来“太难受”

2017年04月12日 08:56 | 作者:袁贻辰 |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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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许多矿工至今没去过银行,也不会使用ATM机,矿区的女人操持家里的一切;矿工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简单,他们会为一顿美味的猪肘子和羊肉开心,也会为孩子噌噌上涨的分数高兴。发工资那天,煤矿周边的小饭馆生意一定很好。

前些年,超过40万同煤家属从采空沉陷区和窑洞草棚砖瓦房迁居。

那些曾经漫山遍野一起分享晚饭的邻居,都在努力适应着现代化的生活。有老太太分不清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区和楼房,进错了房子,瘫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家里进贼了,怎么办啊?”还有人不懂垃圾回收,从几层楼高的房子里,把垃圾直接往外扔,险些砸到人。

这些曾远离城市的家庭正蹒跚着拥抱现代化。分不清小区ABCD的英文,矿区人就把J区喊成“勾区”,I区喊成“棍区”。各小区的一层楼陆陆续续开起了小卖部和理发店。老人们趁着太阳,围坐在广场下棋唠嗑,小区外,是越来越繁华的街道。

纹身、正装、法律咨询的店面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十块钱一筐的水果等着售卖,七八十一双的鞋子正待批发,不远处的小学即将放学,尽管学校已被收回由当地教育部门主管,但学生依旧都是煤矿子弟。

过年时,全家人一定要排成一个圆,中间把煤垒得高高的,烧起来后,屋子都是红彤彤暖烘烘的,寓意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全家人还要顺逆时针各绕三圈,顺着走,转来好运,逆着走,转走霉运。

他们唯一的盼头,是孩子。

在井下的日子,这些沉默的男人试图为孩子拼出一条力所能及最好的路。王树平和妻子至今住在墙壁脱落、阴冷逼仄的一层,因为气血虚,他的眉毛和头发都掉光了,但还是站在下矿的一线。

田建军的女儿懂事听话,唯独一次,还在上小学的女儿考试成绩一落千丈,妻子李梅凤气极了,电视里播放的正好是同煤电视台的画面,一群黑黢黢的矿工从地底出来,面对镜头憨厚地笑着。

她一把拖过女儿,凑到电视跟前,“看,你看啊。这就是你爸!你爸就是干这个的!”

说完,嚎啕大哭。

母女俩再也没有因为学业发生大的争吵,家里回归到日复一日的平静。只是,这个敏感的妈妈越来越觉得女儿像极了丈夫,“憋了一肚子话不说”。高考前夕,父女俩闹矛盾,双方都倔着,沉默着互不让步。最后,女儿给父亲发了一条手机短信,悄悄道了歉。

父辈那个年代,田建军只隐隐约约知道下矿很苦,在家从不敢多说话,有时候惹了父亲生气,招呼来的必然是一顿耳光。他心里委屈,但不会怨恨父亲,时至今日甚至多了一分理解,“他们没文化,那时候上矿一不小心还会丢命,我理解他。”

王嘉伟在前几年也有了女儿,他说自己变得越来越“现实”。这个32岁的年轻人也曾从电视节目里看到过黄浦江昂贵的夜景、夜未眠的北京后海和熙熙攘攘的广州上下九,但他已经把这些绮丽的生活压到心里很深的地方,他和在矿区灯房工作的妻子商量,早点下班,一定要去看看父母。

留在矿区是大多数矿区人眼中属于子女的“康庄大道”。井下的世界似乎让他们远离了尘嚣,却以另一种形式让他们现实。

“少了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个曾经把青春、爱情、婚姻和事业通通交给煤矿的中年人淡淡地说,“能闯出名堂的毕竟是少数。”他说,女儿能回同煤集团就是最好的结果,“哪那么多优秀的孩子,大部分人终究是普通人。”

编辑:梁霄

关键词:煤矿 关矿 容易 关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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