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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里的文物医生:修复时光碎片

2017年02月14日 09:07 | 作者:记者 王慧峰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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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初,中央电视台出品的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引发了人们对文物修复的好奇心。日前,故宫文物医院正式揭幕开张,将这股关注热潮延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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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峰在他的工作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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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连仓和徒弟谢扬帆在进行修复工作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宫墙外的世界斗转星移,宫墙内的文物修复师却要用几年的时间摩挲同一件文物。一座宫廷钟表上千个零件要严丝合缝;一件碎成100多片的青铜器要拼接完整;一幅古画揭一两个月;一幅画临摹耗时几年到几十年……他们用手里的工具,沉默地和历史对话,乐此不疲;他们用自己的一辈子来诠释“因为热爱所以坚持”“择一事,终一生”的牢固信仰;他们修复残缺,在使那些有形之器重新焕发生命力的同时,将附着之上的璀璨夺目的文化内涵与穿越时空的历史价值传承下去。

近日,我们的记者走进故宫文保科技部,探访那些自称“普通人做普通事儿”的顶级文物修复师,看他们如何修复时光碎片。

1文物医院

2016年12月29日,腊月初一。

故宫博物院西侧院墙内侧,故宫文物医院正式揭幕开张。这片原来的西河沿文物保护综合业务用房沉寂了几年后,华丽变身为目前国内面积最大、功能门类科研设施最齐全的文物科技保护机构。

这是一排颇似古代朝房的平房,与故宫整体建筑风格浑然一体。建筑长度达361米,建筑面积1.3万平方米,地上和地下各一层。若不身临其境,很难想象这样一排普通的平房内部却是一座现代化的“医院”:宽敞整洁的白色通道,两旁是各个“诊室”,所有文物医生均身着白大褂。

医院开张,最为兴奋的自然是故宫掌门人。为了这件事,全国政协委员、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和许多故宫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年。

“病人并不是直接上手术台,而是先挂号、建病历、进行各项检查,再找医生诊断。青铜器、古书画、瓷器等文物也是一样,修复工匠们要看它是什么时代的,成分是什么,出了什么问题,再进行修复。”古老的文物如何与现代医院挂上钩?单霁翔表示,之所以将文保科技部展示区命名为“故宫文物医院”,是因为文物修复是一个科学的过程,像患者到医院看病一样,不仅需要有传统技术的工匠进行经验性的判断,也需要借助各类分析检测的仪器来诊断。为此,故宫配备了文物专用CT机、显微观察设备、无损探伤设备等先进的文物“诊疗”设备。

据记者了解,一件文物来到文物医院修复,其过程还真有些像是病人到医院看病。

首先是各文物保管部门,列出需要修复或保养的文物清单,到文物医院“挂号”。根据不同文物的损伤情况,文物医院给出修复意见,然后分别送入各相应科室,这有点像是分诊。然后就是开始修复,文物修复完成后,医院还要填写详细的修复记录,就像是一个病人的病例。最后,修好的文物就可以出院了。这些文物大多要进行展览,它们便可以光彩照人地与观众们见面了。

记者在书画修复室看到,一幅卷轴“躺在”显微镜下接受“检查”,显微镜左侧的显示屏上,直接展示出了卷轴的“肌理”。

工作人员介绍,这台“三维视频显微镜”设备,可放大至200倍。检测图案显示出的是卷轴画纸的经纬线,之后还能用软件测量其经纬线的宽度和画纸材质,如果古画上有缺失,文物医生就能从遗留下来的材料中寻找相似材质进行弥补。

在青铜器“诊疗室”内,一个青铜器正在接受“诊断”。一旁的文物医生介绍,这一机器学名叫“X射线荧光光谱仪”,与医院里的CT设备类似。将文物放在仪器上,就能“隔空”探测出制作文物所需的各种成分,在后期修复时能直接分析缺失处的材料。

如单霁翔所言,如果传统的文物修复技艺是“中医”,现代的科学技术则是“西医”,要建立拥有现代科学理念的文物修复医院,必须中西医结合,标本兼治。

文物医院揭幕当天,因一部《我在故宫修文物》的纪录片被一众网友誉为“故宫男神”的古代钟表修复技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王津也在现场,不久后,他和徒弟就要迁来文物医院办公了,“虽然舍不得那个小院子,但是这里恒温恒湿的条件肯定更适合钟表修复。”王津说。

2慢慢来

2017年2月8日,正月十二。

紫禁城外年味儿未尽,宫墙内依然遵循着自己的节奏。

坐落在故宫西北方向的一处建筑,这里能望到慈宁宫的后墙和故宫最完整的雨花阁佛堂。故宫文保科技部———门旁的牌匾略显斑驳,这儿就是“男神”王津不舍的那个小院子。

与坐北朝南敞亮的宫殿不同,文保科技部的几排房子东西排列,老人们管这里叫“西三所”,被传是曾经的冷宫,实际上是“退休”太妃太嫔们的住所。这个看上去朴实无华的院落,却是整个故宫办公区内唯一设置了门禁的地方。1950年,故宫博物院组建了文物修复工厂,着手对文物进行有效的保护。1988年,修复厂扩建为文物保护科学技术部。在这里,一代代文物修复师让各类珍宝得以恢复生机。

2016年春季,《我在故宫修文物》在网上大红,铺天盖地的赞美向这群故宫文物修复者袭来。现在看来,这实际上是大众的一种自我投射,“是我们也想要成为那样的人”。

过了门禁进入第一个小院,文保科技部木器组所在。推开门,地面是旧时铺的大石砖,岁月留下的坑坑洼洼里,散落着一层木屑。也许,这些木屑出自某尊雍正收藏的宋代佛像、乾隆坐过的明代圈椅,或者是康熙使用过的某件屏风。窗户上挂着古旧的白色百褶窗帘儿,窗台上堆满了各式工具和杂物。因为即将搬家,屋内稍显杂乱,但并不妨碍老中青三代修复师各自埋头忙活,木器组组长屈峰正在电脑旁给最近修复的文物归类建档。

一场修行,屈峰这样看待自己过去十年的宫内岁月。十年间,他改变着文物,也被文物所改变,从一个天马行空的艺术家,变成了到现在锁门时都会反复拽几下的木器修复师。

2006年,屈峰从中央美院雕塑系硕士毕业,梦想当艺术家。当年他的首选是留校任教,可惜学校那年不招人。正在这时候,进故宫修文物的机会摆在了他面前。“来故宫能做雕刻,所以进了宫。”不过,当合同真摆到屈峰面前时,他还是在屋外的长廊徘徊了好一阵子。

人生路上,屈峰往前迈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不过他坦承有几次想缩回脚重新来过。

一开始,屈峰看文物就是文物,他就是他自己。第一年里,原则上是不能碰文物的。屈峰的主要工作就是看师傅干活儿,打下手,做一些复制品,还有打水扫地。有时候抻脖儿凑近了看,师父都会嘱咐“躲远点儿”。屈峰直言,对这种宫廷留下的装饰繁复的木器,他最初不是太感冒,“因为太工匠式了,没创意”。还没有放下艺术家思维的他着迷于想象力和创造性,修文物却必须严格按照规律来,“有时是一种限制。”

直到有一次,他给一个玉山子底座补配一只缺失的底足,一口气儿就做完了。交活儿的时候,师父说:“你做快了。”他不解反问:“做快了不好吗?”师父说:“这东西你琢磨过吗?”屈峰愣住了,仿佛一下子被点醒了,此后,他更深刻地理解了师父叮嘱他“慢慢来”的意思。

除了大型展览,文物修复师不用面临其他工作常见的“截止时间”。在活儿干不下去的时候,有经验的老师傅会建议年轻人去院子里转转,因为硬干还容易捅娄子。

后来,“你会逐渐把文物当成一个生命去看。你是一个生命,它是一个生命,两个生命在碰撞的过程中,就会用自己的生命体验去理解文物,反观你和周围事物的关系以及思考你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屈峰说,修文物跟破解谜语一样,你不断地探讨,但有些谜底到头也还是查不出来。

在故宫的第一个十年,屈峰印象最深的是自己独立修复的一件清皇室紫檀嵌粉彩瓷片椅。时隔多年,他仍能准确说出各种细节。

椅子送来时,四条腿里面三条腿都断了,连接椅子腿之间的四块牙板,三块已经裂掉变形,粉彩瓷片也严重损伤。在修复时,要不断地尝试三条腿哪个接口对应哪条腿,而且必须得同时接,否则另外两条腿就有可能对不上。修复难度可想而知。从除尘、拆解椅子松动的部位、清理老化鱼鳔胶、修补残缺处、组装黏合到烫蜡,战战兢兢数月后,紫檀嵌粉彩瓷片椅终于在屈峰手里恢复了昔日光华,扶手外饰喜鹊顾盼生辉。

“文物的价值不在于修复,而是传承。”屈峰说,每一件文物都有它的生命,“而我的愿望,就是能够将它们的生命延长”。一处小院儿,任由时光变迁,就这样悄然无声地锁住了匠心。如今,屈峰找到了在文物中和先人对话沟通的乐趣,有时候甚至会为了猜透古人的小心思自得半天。

编辑:邢贺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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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我在故宫修文物 文物修复 故宫文物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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