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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里的文物医生:修复时光碎片

2017年02月14日 09:07 | 作者:记者 王慧峰 | 来源:人民政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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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静下来

“做这个工作,如果你静,你会变得更静。如果你不静,你必须静下来。”和木器组所在的小院隔着几道墙,漆器组的办公室显得更加安静,一股特殊的气味让人感觉到这里的不同。组长闵俊嵘正在低首凝视一台古琴。同样,他和他的团队也将在不久的将来离开这个小院儿,入驻文物医院。

闵俊嵘寡言、专业,大家都叫他小闵。他将自己在故宫12年修文物的经历视作一场学习,并且将一直持续下去。

2004年从清华美院毕业进入故宫,闵俊嵘跟着师父张克学学了八年。那是文保科技部漆器室的最后一位老师傅。现在,除了闵俊嵘和他的师兄,其他的年轻人都没被老师傅手把手地带过,于是,小闵就担起了漆器组的重任。

院校注重的是创新,每个从里头出来的人,想的几乎都是成为艺术家。

在美院的时候,闵俊嵘其实看不上那些清代工艺品,觉得它们工艺太繁缛了。直到真正接触了那些器物,了解了它们真实的工艺水平,他感觉那几乎无法超越。

“就觉得你先追上它们的工艺水平,再说别的。”

刚进故宫那会儿,恰逢2005年故宫博物院建院八十周年院庆,展览任务重。以前文物交接,都是推个手推车,两个人送过来。但那次不一样,直接一卡车拉过来。仅“中和韶乐”,就有编钟、编磬、琴、瑟、笛、排箫、笙等十多种乐器。闵俊嵘当时修了一件瑟,可以说他在故宫的修复生涯起步颇高。

闵俊嵘还见过常人只闻其名的唐代传世名琴“九霄环佩”,器形大气,他一搬,却意外地轻。在一次次动手修复古琴的过程中,他揣摩着古人在弧度、棱角和厚薄比例上的智慧,“这是你光看照片完全体会不到的。”

修复有诸多原则。人们常说的“可逆性原则”,在闵俊嵘这儿是不存在的。逻辑很简单:只有具备了修复能力,才会去做修复。若五十年以后,自觉修复水平又提高了,再把原来修复的地方给剔除,那对文物其实是一种损害。

为了修复好一把所有构件都翻开、上面的漆都脱落殆尽的清宫旧藏、国家二级文物金陵易少山斫古琴,闵俊嵘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为了修这把琴,他还专门去学习了乐理和演奏。

“修复过程中,不能违背古琴基本的演奏功能。如何演奏自己也得懂。”将近十年了,闵俊嵘一直坚持着学琴、弹琴。

“做漆器、做琴都是修身养性的过程,器物里面能体现出造物的精神。看他做的东西,就知道人的状态。这跟画如其人一个道理。”如今闵俊嵘在闲暇时会弹琴、制琴。在他看来,修复文物,是一场穿越古今的艺术对话,琢、磨,静心,修行,“工匠精神”在一件件文物的修复中,传承。

正月十五后,屈峰准备给组里的老师傅史连仓和新人黄齐成举行一个拜师仪式。仪式很简单,一杯清茶,一句“师父”。对于他们而言,朱红宫墙守护着的不仅是文物和特殊的空间,也守护着现代都市中,已近乎绝迹的一种古典式的情谊和信任。

我国各行业历来有“师带徒”的传统,以往徒弟想要学艺,往往“跟师三年”,再“学艺三年”,最后还“谢师三年”。通过师傅的言传身教,学徒学技在身再教授于下一代学徒,技艺就是在这样的方式中传承下去。

故宫文保科技部各个组都采用古老的师徒制,各品类的修复专家无一例外,入故宫博物院后都要拜师学艺。相比漆器组,青铜组、钟表组、陶瓷组、木器组、书画组等科室算是幸运,目前仍有老师父带徒弟共同主持修复工作。

今年7月即将退休的木器组师傅史连仓3岁的时候就住在故宫边上了,小时候吃过紫禁城里的野菜。从有记忆起,故宫对史连仓来说就像是另外一个家和守候。在别的小孩都在丢沙包、捉迷藏的时候,史连仓就开始在父亲身边穿梭,看着老师傅们是怎样将残损的木器,一点点地修缮恢复原貌,让时光倒流。这种耳濡目染,最终史师傅子承父业进了故宫,父亲也就成了师父。

1980年,史连仓的父亲从故宫文物修复厂木器组退休,他接班进入了故宫。从3岁在故宫玩耍,到23岁接班父亲成为文物修复师,他把一辈子都贡献给了故宫。像他这样的老一辈文物修复专家,就像过日子一样,把故宫当成自己的家。

三年前,史连仓收了第一个徒弟谢扬帆。如今,他即将收的第二个徒弟黄齐成入宫刚刚半年,自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拜师能让这个年轻的广东小伙儿更笃定地跟着师父,去了解曾经以为颇多“匠气”的文物,并努力摸索与学校“自由艺术”不一样的文物修复的门道。

第一年学徒就是练练基本功。至于这规矩谁定的,没人说得清,师父的师父就是这么一辈辈传下来的。现在,黄齐成每天对着故宫收藏图录中的一件文物进行模仿雕刻,已经三个月了。这是他的前辈也曾经历过的。

“做对事、跟对人,坐得住,热爱一份工作再从事下去,仿佛是一场与内心的对话。”屈峰表示,年轻人有很多选择机会,认真做事总有成功的一天。

但在史连仓心里,无论是老一辈的父亲、50后的自己还是80后的谢扬帆和90后的黄齐成,在故宫里的工作都一样,就是努力干好每一件活,修好每一件文物。

有修复师告诉记者,当下和清代宫廷的修复技艺、理念区别不大,只是工具、材料有差。

史连仓的桌面上摆着他的各种工具,每一样工具都有些年头,而这些工具的把手上,几乎都刻着他的名字。这些不再光鲜的工具,每一件都是史师傅的老伙计,相互摸准了脾气,用顺了手,也有了感情。史连仓说不清楚从自己手里修好了多少件文物,而磨得锃亮的锯边,握得发黑的手柄,每一样都替他记着。

老一辈文物修复师傅,基本是通过接班制进入故宫,在故宫修文物,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辈子的时光,他们有眷念、有感叹。和屈峰、闵俊嵘这些中生代不同,年近60岁的史连仓对西三所有着太多的难舍之情,“新址是四白落地的现代化‘文物医院’,有走廊,也有落地窗。但味道肯定是变了,我父亲工作的时候就在西三所,我也待了37年,总有些情谊割舍不掉。”他说。

《我在故宫修文物》让我们知道有这样一群人,用孜孜不倦、一丝不苟的态度,穷尽一生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王津、史连仓那一代人对工作并无太多选择,但对屈峰和闵俊嵘这样的故宫中生代和谢扬帆、黄齐成这样的新生代而言,时代是另一种面貌——经济蓬勃,世界花花绿绿,多元的价值观极具冲击性。即便如此,他们大多人也选择在故宫待下去。他们经常被问道“没想过要离开吗?”多数答案是:每个人内心都曾很挣扎,不断自我挣扎、自我对话,再自我和解,于是坚持了下来。

在故宫,我们看到的是文物修复技艺的薪火相传,领略到的则是人与物的相互陶冶与融合。单霁翔说,原本默默无闻的文物修复师之所以成为万众瞩目的“男神”、“网红”,打动人的不仅是“一辈子就心无旁骛地做这么一件事”,还有他们身上中华文化传承的担当。

纪录片火爆后,故宫成为年轻人求职的热门。在单霁翔看来,故宫的文物保护与修缮工作秉承的是“为未来时代保护今天”的使命,以及“最大限度对历史负责”的责任感。文物修复师修复残缺,在使那些有形之器重新焕发生命力的同时,将附着之上的璀璨夺目的文化内涵与穿越时空的历史价值传承下去。蕴藏在工匠精神背后的,还有更深层次的精神内涵,那就是这个城市里许多人的梦想和思考。

编辑:邢贺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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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我在故宫修文物 文物修复 故宫文物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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