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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垃圾山

2018年07月20日 07:22 | 作者:王双兴 |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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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找不到了”

从昭通市镇雄县出发,沿着302省道走上80多公里,就到了花山村。

路是盘山路。车子来来回回地绕,绕过连绵的梯田和玉米地,马路另一侧的山谷越来越深。农户的白房子散落在地势平坦的地方。

资料显示,镇雄是国家级贫困县,也是云南人口和农业人口最多的县;花山村是它200多个下辖村之一,和许多村落别无二致:海拔高,位置偏远,交通不便,进村的水泥路是几年前才修好的,耕地不多,没有大型工厂,青壮年以外出务工为主。

在周家,父亲周高成在四川的建筑工地打工,母亲吴学敏在家务农、照顾小孩。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两个女儿读初中,两个儿子读小学。

最小的儿子出生前,吴学敏也在外打工,从浙江到江西,三个孩子带在身边。2009年小儿子出生后,吴学敏回到故乡,“在我们农村,两个儿子就享到福了嘛。”

7月10日晚,太阳从云贵高原的山野里滑走。吴学敏把一盘炒土豆、一碟花豆、一碗酸汤摆上桌,等两个放牛的儿子回家吃饭。

六点多,自家的两头牛跟着别人家的牛群一起回了村,但儿子迟迟未归。

吴学敏有些急,开始给儿子的同学和朋友家打电话,“打是打了,但是我知道我的孩儿从来不会到哪家去。”她又到村里村外走了一遭,还是没找到。

七点左右,她给在四川打工的丈夫周高成打电话,告知“儿子找不到了”。周高成报了警,随后搭上赶往老家的车;吴学敏则叫上同村的亲戚邻居,四下寻找。

有关两个孩子的讯息零零散散传到吴学敏耳朵里,孩子的姑奶奶说,下午三点多,她发现孩子放牛附近的垃圾山发生过垮塌;同村的村民说,当天曾看到过两个小孩在垃圾山附近玩。

两个消息撞在一起,人们开始将焦点锁定垃圾山。

防火、防雷,没防住垮塌的垃圾山

挖掘从11日清早开始。

周家亲戚和村民一开始用锄头和铁锨在垃圾堆进行挖掘。

塑料袋、旧衣服棉被和煤炭残渣裹在一起,“根本拽不出来”;盛夏季节,一铁锨下去,垃圾的腐臭味直接扑在脸上,招来嗡嗡的苍蝇。每个挖掘者都戴着两层以上口罩,隔上十几分钟换一批人。

此后,政府从建筑工地临时借调过来的挖掘机器到场。

在挖掘现场的村民见证,“12号中午11点多,挖到了弟弟,又一个小时左右,挖到了哥哥。”

现场医疗组确认,两名儿童已无生命体征。

在村民们眼里,这注定是一场悲剧。因为在当时,对两个小孩子来说,大堆垃圾从天而降,即便具备自救能力,也根本没有机会;就算呼救,但垃圾场距离村子一两公里,也不会被人听到;垃圾场附近有一处变电站,但变电站里就算有人值班,能听到的也只是机器的轰鸣……

“谁能想得到呢。”人们叹气。

7月13日,乡政府以“给他们一些关心,让他们建立对生活的信心”的名义,为周家提供补助31.8万。同一天,两位少年下葬。

事后,回忆起两个年轻生命,亲戚朋友无一例外地给出“乖巧”“懂事”“听话”等词,他们主动做家务,不和同龄人打架,也曾经在老师眼里“不注重个人卫生,有些调皮捣蛋”。

回忆起事情的经过,家人总觉得有无数种可能让两个孩子躲过这场灾难——

兄弟俩就读的小学,7月8日开始放暑假。家长有繁重的农活要做,放牛通常是农村小孩子的假期任务。“还不如不放假呢,就不会出事了。”孩子的堂哥说。

在“365天中有200天会下雨”的镇雄,7月的雨更是说下就下,事发前,暴雨连续下了几天;事发后,又接连下了两场雨。唯独10号那天,天晴,还出了太阳。“要是下雨就好了,他们就不去(放牛)了。”孩子的表舅说。

以往,同村的两个小孩喜欢到周家找兄弟俩玩,然后四个人一起去放牛,那天他们却迟迟没去,俩兄弟没继续等,赶着牛出发了。“要是一起去,出事还有个喊‘救命’的。”孩子的母亲说。

但偏偏每一种假设都没有发生。

也有村民开始反思对孩子安全教育上的缺失。

一位村干部介绍,花山村的海拔大约2000米左右,山多,耕地少,农作物主要生产苞谷、洋芋和苦荞。“苦荞几块钱一斤,洋芋八角,苞谷五角,收个几千斤,一年到头根本赚不到多少钱。”

所以,青壮年劳动力大多选择外出打工。男性外出打工,女性留下照顾小孩;夫妻外出打工,老人照顾小孩;或是托付给亲戚照看。有村民调侃:“我们这里过节只过六一、三八、九九——儿童节、妇女节、老人节。”

编辑:周佳佳

关键词:垃圾 花山 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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